作者:索甲仁波切
索甲仁波切出生於西藏,由二十世紀最受敬重的精神導師蔣揚欽哲仁波切(Jamyang
Khyentse Chokyi Lodro)養育長大。自幼年起,他就與上師培養出溫馨親密的關係,並沉浸在智慧、慈悲和恭敬心的氛圍之中。這使他對佛法精髓有了深刻的瞭解,以此體驗和身為轉世喇嘛所受的傳統訓練,為他日後擔任精神導師的任務,紮下厚實的基礎。
蔣揚欽哲仁波切圓寂之後,索甲仁波切繼續跟隨二位主要上師敦珠仁波切和頂果欽哲仁波切修法,啟發他在西方的傳法志業。1971年,他前往英國劍橋大學研讀比較宗教學。1974年開始弘法,因為求法者熱烈渴求,他又繼續至歐洲、東歐、美國、澳洲和亞洲等地傳法。
仁波切把將佛法弘傳到西方,當作是他畢生的志業,因此寫出《西藏生死書》,提供修煉的基礎。這項修煉可使人們瞭解佛法,並實際與日常生活相結合,因此能裨益他人和全世界。
很少上師能有索甲仁波切天賦的溝通能力,而二十餘年在西方的生活和受教,使他深刻瞭解西方人的心靈。他以親切、幽默和講法清晰聞名;且能夠跨越宗教、文化和心理學的藩籬,揭示了佛法的精髓。他以日常生活令人驚妙的例子,分享他個人的經驗,因而能直接與學生的經驗相契合,進而激起對佛法的鮮活感受和韻味。
索甲仁波切傳承於偉大的大圓滿教法,他具有這個傳承的明顯特質:充沛的活力、廣闊的心靈和直指人心。
目錄
自 序
第一篇 生
第一章 在死亡的鏡子中
第二章 無常
第三章 反省與改變
第四章 心性
第五章 把心帶回家 第六章 演化、業與輪回
第七章 中陰與其他實相 第八章 這一世:自然中陰
第九章 精神之路
第十章 心要
第二篇 臨終
第十一章 對臨終關懷者的叮嚀
第十二章 慈悲:如意寶珠
第十三章 給臨終者的精神幫助
第十四章 臨終修習
第十五章 死亡的過程
第三篇 死亡與重生
第十六章 基礎地
第十七章 內在的光芒
第十八章 受生中陰
第十九章 亡者超薦
第二十章 瀕死經驗:上天堂的階梯?
第四篇 結論
第二十一章 共通的歷程 第二十二章 和平的僕人
附錄 一
附錄 二
附錄 三
《西藏生死書》
第二篇 臨終
繁體版 精讀本
第十一章 對臨終關懷者的叮嚀
在一家我所知道的臨終關懷醫院裡,一位近七十歲的女士,名叫艾蜜莉,罹患乳癌已經到了生命終點。她的女兒每天都會來探望她,兩人的關係似乎很好。但當她的女兒離開之後,她幾乎都是一個人孤零零坐著哭。不久我才知道個中原委,因為她的女兒完全不肯接受她的死是不可避免的,總是鼓勵母親「往積極方面想」,希望能藉此治好癌症。結果,艾蜜莉必須把她的想法、深度恐懼、痛苦和憂傷悶在心裡,沒有人可以分擔,沒有人可以幫助她探討這些問題,更沒有人可以幫助她瞭解生命,幫助她發現死亡的治療意義。
生命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與別人建立無憂無慮而真心的溝通,其中又以與臨終者的溝通最為重要。艾蜜莉的例子正是如此。
臨終者常常會感到拘謹和不安,當你第一次探視他時,他不知道你的用意何在。因此,探視臨終者請儘量保持自然輕鬆,泰然自若。臨終者常常不說出他們心裡真正的意思,親近他們的人也常常不知道該說或做些什麼,也很難發現他想說什麼,或甚至隱藏些什麼。
有時候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因此,要緊的是,用最簡單而自然的方式,緩和任何緊張的氣氛。
一旦建立起信賴和信心,氣氛就會變得輕鬆,也就會讓臨終者把他真正想說的話說出來。溫暖地鼓勵他盡可能自由地表達他對臨終和死亡的想法、恐懼和情緒。這種坦誠、不退縮地披露情緒是非常重要的,可以讓臨終者順利轉化心境,接受生命或好好地面對死亡。而你必須給他完全的自由,讓他充分說出他想說的話。
當臨終者開始述說他最私密的感覺時,不要打斷、否認或縮短他正在說的話。末期病人或臨終者正處於生命最脆弱的階段,你需要發揮你的技巧、敏感、溫暖和慈悲,讓他把心思完全透露出來。學習傾聽,學習靜靜地接受:一種開放、安詳的寧靜,讓他感到已經被接受。儘量保持放鬆自在,陪著你臨終的朋友或親戚坐下來。把這件事當作是最重要或最可愛的事情。
我發現在生命的所有嚴重情況裡,有兩件事最有用:利用常識和幽默感。幽默有驚人的力量,可以緩和氣氛,幫助大家瞭解死亡的過程是自然而共通的事實,打破過分嚴肅和緊張的氣氛。因此,盡可能熟練和溫柔地運用幽默。
我也從個人經驗中發現,不要用太個人化的的觀點來看待事情。當你最料想不到的時候,臨終者會把你當作憤怒和責備的物件。誠如精神醫師庫布勒羅斯所說的:「憤怒和責備可以來自四面八方,並隨時隨意投射到環境去。」不要認為這些憤怒是真的對著你:只要想想這些都是由於臨終者的恐懼和悲傷,你就不會做出可能傷害你們關係的舉動。
有時候你難免會忍不住要向臨終者傳教,或把你自己的修行方式告訴他。但是,請你絕對避免這樣做,尤其當你懷疑這可能不是臨終者所需要的時候。沒有人希望被別人的信仰所「拯救」。記住你的工作不是要任何人改變信仰,而是要幫助眼前的人接觸他自己的力量、信心、信仰和精神。當然,如果那個人確實對修行能夠開放,也確實想知道你對修行的看法,就不要保留。
不要對自己期望太大,也不要期望你的幫助會在臨終者身上產生神奇的效果或「拯救」他,否則你必然會失望。人們是以自己的方式過活,怎麼活就怎麼死。為了建立真正的溝通,你必須努力以他自己的生活、性格、背景和歷史看待那個人,並毫無保留地接受他。如果你的幫助似乎沒有什麼效果,臨終者也沒有反應,不要洩氣,我們不知道我們的關懷會產生什麼影響。
表達無條件的愛
臨終者最需要的是別人對他表達無條件的愛,越多越好。不要以為你必須是某方面的專家才辦得到。保持自然,保持你平常的樣子,做一個真正的朋友,如此,臨終者將肯定你是真的關懷他,你是單純而平等地跟他溝通。
我曾說過:「對臨終者表達無條件的愛。」但在某些情況下,這絕非易事。也許我們跟那個人有很長的痛苦歷史,也許我們會對過去對他所做的事感到愧疚,也許會對過去他對我們所做的事感到憤怒和厭惡。
因此,我建議兩個非常簡單的方法,幫助你打從內心對臨終者產生愛。我和那些照顧臨終者的學生們都發現這個方法很管用。第一,看著你眼前的臨終者,想像他跟你完全一樣,有相同的需要,有相同的離苦得樂的基本欲望,有相同的寂寞,對於陌生世界有相同的恐懼,有相同的隱密傷心處,有相同的說不出的無助感。你將發現,如果你確實做到這一點,你的心將對那個人開放,愛會在你們兩人之間呈現。
第二種方法,我發現這種方法更有效,就是把你自己直接放在臨終者的立場上。想像躺在床上的人就是你,正在面臨死亡;想像你痛苦而孤獨地躺在那兒。然後,認真地問自己,你最需要的是什麼?最希望眼前的朋友給你什麼?如果你做了這兩種修習,你就發現臨終者所要的正是你最想要的:被真正地愛和接受。
我也常常發現,病得很嚴重的人,期待被別人觸摸,期待被看成活人而非病人。只要觸摸他的手,注視他的眼睛,輕輕替他按摩或把他抱在懷裡,或以相同的律動輕輕地與他一起呼吸,就可以給他極大的安慰。身體有它自己表達愛心的語言;使用它,不要怕,你可以帶給臨終者安慰和舒適。
我們常常忘記臨終者正在喪失他的一切:他的房子,他的工作,他的親情,他的身體,他的心。我們在生命裡可能經驗到的一切損失,當我們死亡時,全都集合成一個巨大的損失,因此臨終者怎麼可能不會有時悲傷,有時痛苦,有時憤怒呢?庫布勒羅斯醫師認為接受死亡的過程有五個階段:否認、憤怒、討價還價、失望、接受。當然,不見得所有人都會經過這五個階段,或依照這個次序;對有些人來說,接受之路可能非常漫長而棘手;對其他人來說,可能完全達不到接受的階段。我們的文化環境,不太教育人們瞭解自己的思想、情緒和經驗,許多面臨死亡及其最後挑戰的人,發現他們被自己的無知欺騙了,感到挫折和憤怒,尤其當沒有人想瞭解他們衷心的需要時。英國臨終關懷先驅西斯裡·桑德斯(Cicely Saunders)說:「我曾經問過一位知道自己將不久人世的人,他最想從照顧他的人身上得到什麼,他說『希望他們看起來像瞭解我的樣子。』的確,完全瞭解另一個人是不可能的事,但我從未忘記他並不要求成功,只希望有人願意試著瞭解他。」
重要的是,我們要願意去嘗試,而我們也要再三向他肯定,不論他感覺如何,不論他有什麼挫折和憤怒,這都是正常的。邁向死亡將帶出許多被壓抑的情緒:憂傷、麻木、罪惡感,甚至嫉妒那些身體仍然健康的人。當臨終者的這些情緒生起時,幫助他不要壓抑。當痛苦和悲傷的波浪爆破時,要與他們共同承擔;接受、時間和耐心的瞭解,會讓情緒慢慢退去,會讓臨終者回到真正屬於他們的莊嚴、寧靜和理智。
不要搬弄學問,不要老是想尋找高深的話說。不必「做」或說什麼就可以改善情況,只要陪著臨終者就夠了。如果你感覺相當焦慮和恐懼,不知道如何是好時,對臨終者老實地承認,尋求他的幫助。這種坦白會把你和臨終者拉得更近,有助於打開一個比較自由的溝通。有時候臨終者遠比我們清楚他們需要什麼樣的説明,我們需要知道如何引出他們的智慧,讓他們說出他們所知道的。西斯裡·桑德斯要求我們要提醒自己,當我們和臨終者在一起時,我們並不是唯一的給予者。「所有照顧臨終者的人遲早都會知道,他們收到的比他們給予的還要多,因為他們會碰到許多忍耐、勇氣和幽默。我們需要這麼說……」告訴臨終者我們知道他們有勇氣,常常可以啟發他們。
我發現,有件事對我很受用,那就是:面對奄奄一息的人時,永遠要記得他總是有某些地方是天生善良的。不管他有什麼憤怒或情緒,不管他多麼令你驚嚇或恐慌,注意他內在的善良,可以讓你控制自己而更能幫助他。正如你在跟好朋友吵架時,你不會忘記他的優點,對待臨終者也要如此;不管有什麼情緒產生,不要以此判斷他們。你這樣的承擔,可以解放臨終者,讓他得到應有的自由。請以臨終者曾經有過的開放、可愛和大方對待他們。
在比較深的精神層次裡,不論臨終者是否曉得,記得他們也有佛性和完全覺悟的潛能,這種想法對我的幫助很大。當臨終者更接近死亡時,從許多方面來說,開悟的可能性更大。因此,他們值得更多的關懷和尊敬。
說真話
人們常問我:「應該告訴臨終者他正在接近死亡嗎?」我總是回答:「應該,告訴時要盡可能安靜、仁慈、敏感和善巧。」從我多年探視病人和臨終者的經驗中,我同意庫布勒羅斯醫師的觀察:「大部分的病人都知道他們即將去世。他們從親戚的淚水、家人緊繃著的臉,意識到他們已日薄西山。」
我常發現,人們直覺上都知道他們已經為時不多,卻依賴別人(醫師或親人)來告訴他們。如果家人不告訴他們的話,臨終者也許會認為那是因為家人無法面對那個消息。然後,臨終者也不會提起這個主題。這種缺乏坦誠的狀況,只會使他感到更孤獨、更焦慮。我相信告訴病人實情是很重要的,至少他有權利知道。如果臨終者沒有被告知實情,他們怎能為自己的死做準備呢?他們怎能將生命中的種種關係做真正的結束呢?他們怎能幫助那些遺眷在他去世後繼續活下去呢?從一個修行人的觀點來看,我相信臨終是人們接受他們一生的大好機會;我看過許多的個人藉著這個機會,以最有啟示性的方式改變自己,也更接近自己最深層的真理。因此,如果我們能掌握機會,儘早仁慈而敏感地告訴臨終者,他們正在步向死亡,我們就是確實在給他們機會提早準備,以便發現自己的力量和人生的意義。
讓我告訴你一個故事,這是我從布裡吉修女(Sister Brigid)那兒聽來的,她是在愛爾蘭臨終關懷醫院工作的天主教護士。六十來歲的莫菲先生和他太太,接到醫生告知他在世的日子已經不多。第二天,莫菲太太到醫院探視他時,兩人談著,哭了一整天。布裡吉修女看到這對老夫妻邊談邊哭泣,前後有三天之久,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介入。不過,又隔一天,兩位老人突然間變得很放鬆而安詳,彼此溫馨地握著對方的手。
布裡吉修女在通道上攔住莫菲太太,問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使得他們產生這麼大的改變。莫菲太太說,當他們獲知莫菲即將遠離人間時,就回憶過去相處的歲月,想起許多往事。他們已經結婚近四十年,一談到他們再也不能一起做事時,自然覺得悲傷。於是莫菲先生寫了遺囑和給成年兒女的遺書。這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因為實在很難放下,但他還是做了,因為莫菲先生想好好地結束生命。
布裡吉修女告訴我說,莫菲先生又活了三個星期,夫妻兩人安詳寧靜,給人一種平易近人和充滿愛心的感覺。即使在她丈夫過世後,莫菲太太還是繼續探視醫院裡的病人,鼓舞那兒的每一個人。從這個故事中,我瞭解到及早告訴人們他們即將過世,這是很重要的;同時,坦誠面對死亡的痛苦,也有很大的好處。莫菲夫婦知道他們將喪失很多東西,但在共同面對這些損失和悲痛之後,發現他們不會喪失他們之間永存的夫妻之愛。
臨終的恐懼
我確信莫菲太太在過程中,由於面對她自己對於臨終的恐懼,才能幫助她丈夫。除非你承認臨終者對於死亡的恐懼多麼擾亂你,讓你自己產生多麼不舒服的恐懼,你就不能去幫助他們。處理臨終的事,就像面對一面明亮而殘酷的鏡子,把你自己的實相毫無保留地反映出來。你看到自己極端痛苦和恐懼的臉。如果你不能注視並接受你自己痛苦和恐懼的臉,你怎能忍受在你面前的那個人呢?當你想幫助臨終的人時,你必須檢查自己的每一個反應,因為你的反應將反映在臨終者身上,大大影響到你是在幫助或傷害他。
在你邁向成熟的旅程上,坦誠正視自己的恐懼,也將對你有所幫助。我認為,加速自己成長的方法,莫過於照顧臨終者,因為他讓你對於死亡做一個深度的觀照和反省。當你在照顧臨終者時,你會深刻地瞭解到,什麼是人生最重要的問題。學習幫助臨終者,就是開始對自己的臨終不畏懼和負責任,並在自己身上發起不曾覺察的大慈悲心。
覺察到自己對於臨終的恐懼,非常有助於你覺察臨終者的恐懼。請深入想像臨終者可能會有的情況:恐懼愈來愈增強而無法控制的痛,恐懼受苦,恐懼尊嚴蕩然無存,恐懼要依賴別人,恐懼這輩子所過的生活毫無意義,恐懼離開所愛的人,恐懼失去控制,恐懼失去別人的尊敬;也許我們最大的恐懼就是對於恐懼本身的恐懼,愈逃避,它就變得愈強大。
通常當你感到恐懼時,你會感到孤獨寂寞。但是當有人陪著你談他的恐懼時,你就會瞭解恐懼原來是普遍的現象,個人的痛苦就會因而消失。你的恐懼被帶回到人類普遍的脈絡裡。然後,你就能夠比過去更積極、更具啟發性、更慈悲地來瞭解和處理恐懼。
當你成長到足以面對並接受自己的恐懼時,你將對於面前的人的恐懼更敏感,你也會發展出智慧來幫助人,把他的恐懼坦白表達出來,面對它,並善巧地驅除。你會發現,面對自己的恐懼,不僅可以讓你變得比較慈悲、勇敢和聰明,還可以讓你變得比較善巧;那種善巧將使你懂得運用許多方法,來幫助臨終者瞭解和面對自己。
我們最容易驅除的恐懼就是擔心在死亡過程中會有舒緩不了的痛苦。我認為世上的每一個人目前都可以不需要有這種恐懼了。肉體的痛苦必須被減到最少;畢竟死亡的痛苦已經夠多了。倫敦聖克裡斯多福臨終關懷醫院是我很熟悉的一家醫院,我的幾位學生就是在那兒過世的。那家醫院所做的一項研究顯示,只要給予正確的照顧,百分之九十八的病人都可以死得安詳。臨終關懷運動已經發展出各種以合成藥物控制痛苦的方法,而不只是使用麻醉劑。佛教上師強調臨終時要意識清醒,心要盡可能清明、無掛礙和寧靜。達到這個狀態的首要條件,就是控制痛苦而不是遮蔽臨終者的意識。目前這是可以辦到的事:在最緊要的時刻裡,每個人都應該有權利獲得這個簡單的幫助。
未完成的事
臨終者經常會為一些未完成的事焦慮。上師告訴我們必須安詳地死,「沒有攀緣、渴望和執著」。如果我們不能清理一生未完成的事就不可能全然地放下。有時候你會發現,人們緊緊抓住生命,害怕放下去世,因為他們對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不能釋懷。當一個人去世時還懷著罪惡感或對別人有惡意,那些尚存者就會受到更多的痛苦。
有時候人們會問我:「治療過去的痛苦不是太晚了嗎?我和我臨終的親友之間這麼多的痛苦經驗,還可能癒合嗎?」我的信念和經驗告訴我,絕不會太晚;即使經過巨大的痛苦和虐待,人們仍然可以發現彼此寬恕的方法。死亡的時刻有它的莊嚴、肅穆和結局,比較能夠讓人接受和準備寬恕,這是他們從前不能忍受的。即使在生命的最尾端,一生的錯誤還是可以挽回的。
我和那些照顧臨終者的學生發現,有一個非常有效的方法可以幫助完成未了的事。這個方法取材自佛教的「施受法」(Tonglen,意為給予和接受)和西方的「完形治療(Gestalt,譯注:完形心理治療法是一種心理治療法,可以幫助人處理未完成的心事。)完形治療是克莉斯汀·龍雅葛(Christine Longaker)設計的,克莉斯汀是我最早期的學生,在她的丈夫死於白血病之後,進入臨終關懷的研究領域。未完成的事往往是溝通受阻的結果;當我們受傷之後,常常會處處防衛自己,總是以自己的立場爭辯,拒絕去瞭解別人的觀點。這不但毫無幫助,還凍結了任何可能的交流。因此,在你做這種修習時,必須把所有的負面思想和感覺都提出來,然後嘗試瞭解、處理和解決,最後是放下。
現在,觀想眼前這個令你感到棘手的人。在你的心眼裡,看到他如同往昔一般。想像現在真有改變發生了。他變得比較願意接受和聽你要說的話了,也比較願意誠懇地解決你們兩人之間的問題。清晰地觀想他是在這種嶄新的開放狀態中,這會説明你對他比較開放。然後在心中真正感覺最需要向他說的話是什麼,告訴他問題在哪裡,告訴他你的一切感覺、你的困難、你的傷害、你的遺憾;告訴他過去你覺得不方便、不適合說的話。
現在拿一張紙,寫下所有你想說的話。寫完之後,再寫下他可能回答你的話。不要想他習慣會說的話;記住,就像你所觀想的,現在,他真的已經聽到你說的話了,也比較開放了。因此,想到什麼就寫什麼;同時在你的心裡,也允許他完全表達他的問題。
想想是否還有其他你想對他說的話,任何你一直保留或從未表達的舊創傷或遺憾。同樣的,寫完你的感覺之後,就寫下他的反應,想到什麼就寫什麼。繼續這種對話,直到你確實覺得再也沒有什麼好保留的話為止。
準備結束對話時,深深問你自己,是否現在可以全心放下過去的事,是否滿意這種紙上對談所給你的智慧和治療,而讓你原諒他,或者他原諒你。當你覺得你已經完成了這件事,記住要表達你可能一直保留不說的愛或感激,然後說再見。觀想他現在離開了;即使你必須放下他,記住你在心裡永遠能夠保留他的愛,以及過去最美好的回憶。
為了讓過去的困難更清楚地和解,找一位朋友,把你的紙上對談念給他聽,或者自己在家裡大聲地念。當你大聲讀完這些對話之後,你將驚訝地注意到自己的改變,仿佛已經實際和對方溝通過,也和他一起實際解決了所有的問題。然後,你將發現更容易放下,更容易和對方直接討論你的困難。當你已經確實放下後,你和他之間的關係,就會發生微妙的轉變,長久以來的緊張關係往往從此溶化。有時候,更驚人的,你們甚至會成為最好的朋友。千萬不要忘記西藏著名的宗喀巴(Tsongkhapa)大師曾經說過:「朋友會變成敵人,敵人也會變成朋友。」
道別
你必須學會放下的,不只是緊張關係而已,還有臨終者。如果你攀緣著臨終者,你會帶給他一大堆不必要的頭痛,讓他很難放下和安詳地去世。有時候,臨終者會比醫生所預計的多活幾個月或幾個星期,經驗到深刻的肉體痛苦。龍雅葛發現,這樣的人要放下而安詳地去世,必須從他所愛的人聽到兩個明確的口頭保證。第一,允許他去世。第二,保證在他死後,他會過得很好,沒有必要為他擔心。
當人們問我如何允許某人去世,我就會告訴他們,想像坐在他們所愛的人床邊,以最深切、最誠懇的柔和語氣說:「我就在這裡陪你,我愛你。你將要過世,死亡是正常的事。我希望你可以留下來陪我,但我不要你再受更多苦。我們相處的日子已經夠了,我將會永遠珍惜。現在請不要再執著生命,放下,我完全誠懇地允許你去世。你並不孤獨,現在乃至永遠。你擁有我全部的愛。」
一位在臨終關懷醫院工作的學生,告訴我有一位年老的蘇格蘭婦女瑪琪,在她的丈夫昏迷不省人事幾近死亡時,來到醫院。瑪琪傷心欲絕,因為她從來沒有把她對丈夫的愛說出來,也沒有機會道別,她覺得太遲了,醫院的工作者鼓勵她說,雖然病人看起來沒有反應,但他可能還可以聽到她說話。我的學生讀過文章提到,許多人雖然喪失意識,但事實上知覺作用仍然存在。她鼓勵瑪琪花些時間陪丈夫,告訴他心裡頭想說的話。瑪琪沒有想過要這麼做,但還是接受建議,告訴丈夫過去相處的一切美好回憶,她多麼想他,多麼愛他。最後,她對丈夫說了一聲再見:「沒有你,我會很難過,但我不想看到你繼續受苦,因此你應該放下了。」一說完這句話,她的丈夫發出一聲長歎,安詳地過世。
不僅是臨終者本人,還有他的家人,都應該學習如何放下。臨終關懷運動的一項成就是:幫助全家人面對悲痛和對於未來的不安全感。有些家庭拒絕他們親愛的人離開,認為這麼做是一種背叛的行為,或是一種不愛他們的象徵。龍雅葛勸這些家人想像他們是在臨終者的位置上;「想像你就站在一艘即將啟航的郵輪甲板上。回頭看岸上,發現你所有的親友都在向你揮手再見;船已經離岸了,你除了離開之外,別無選擇。你希望你親愛的人如何向你說再見呢?在你的旅程中,怎樣才能對你幫助最大呢?」
像這樣簡單的想像,對於每一個家人在克服說再見的悲痛上,會有很大的幫助。
有時候人們問我:「我應該怎樣對我的小孩提及親人的死亡呢?」我告訴他們必須敏感,但要說真話。不要讓小孩認為死亡是奇怪或可怖的事。讓小孩儘量參與臨終者的生活,誠實地回答他可能提出的任何問題。小孩天真無邪,能夠替死亡的痛苦帶來甜蜜、輕鬆,甚至是幽默。鼓勵小孩為臨終者祈禱,讓他覺得他能提供實際的幫助。在死亡發生之後,記住要給小孩特別的關懷和感情。
走向安詳的死亡
當我回憶起在西藏所見過的死亡時,對於許多人都是死在寧靜和諧的環境中,感受很深。這種環境常常是西方所欠缺的,但我最近二十年的親身經驗顯示,只要有想像力,還是可以創造的。我覺得,在可能的情況下,人們應該死在家裡,因為家是大多數人覺得最舒服的地方。佛教上師們所鼓吹的安詳死亡,在熟悉的環境裡是最容易做到的。但如果有人必須死在醫院裡,身為死者所摯愛的你們,還是有很多方法可以把死亡變成簡單而有啟示性的事。帶來盆栽、花、照片、家人親友的相片、兒子和孫子的圖畫、匣式放聲機和音樂帶,還有,可能的話,家裡煮來的飯菜。你甚至可以要求醫院讓小孩來探視,或讓親友在病房過夜。
如果臨終者是佛教徒或其他宗教的信徒,朋友們可以在房間內擺設小神龕,供奉聖像。我記得我有一個學生名叫雷納,他是在慕尼克一家醫院的單人病房過世的。朋友們為他在房間內擺設小佛堂,供奉他上師的照片。我看過之後非常感動,我瞭解這種氣氛對他的幫助有多大。中陰教法告訴我們,在一個人臨終時,要為他擺設佛龕和供品。看到雷納的恭敬和心靈的寧靜,讓我瞭解到這種做法的力量有多大,能夠啟示人們把死亡變成一種神聖的過程。
當一個人已經很接近死亡時,我建議你要求醫院人員少去干擾他,同時不要再做檢驗。常常有人問我對於死在加護病房的看法。我必須說,在加護病房中,很難安詳地死去,而且無法在臨終時刻做任何修行。因為在此處,臨終者完全沒有隱私可言:監測器接在他身上,當他停止呼吸或心跳時,醫護人員就會用人工心肺復蘇器來急救。死亡之後,也沒有機會像上師們所開示的讓身體一段時間不受干擾。
如果能夠的話,應該告訴醫師在病人回天乏術時,得到臨終者的同意,把他安排到單人病房去,拿掉所有的監測器。確定醫護人員瞭解和尊重臨終者的意願,尤其是他不想被用復蘇器急救的話;也要確定在人死後不要讓醫護人員去干擾,越久越好。當然,在現代醫院裡不可能像西藏風俗一般,不動遺體三天,但應該盡可能給予死者寧靜和安詳,以便幫助他們開始死亡之後的旅程。當一個人確實已經到了臨終的最後階段時,你也要確定停止一切注射和侵犯性的治療。這些會引起憤怒、刺激和痛苦,因為誠如我將在後面詳細說明的,讓臨終者的心在死前盡可能保持寧靜,是絕對重要的。
大多數人都是在昏迷狀況下去世的。我們從瀕死經驗學到一個事實:昏迷者和臨終病人對於周遭事物的覺察,可能比我們所瞭解的來得敏銳。許多有瀕死經驗的人提到神識離開肉體的經驗,能夠詳細描述周遭的事物,甚至知道其他病房的情形。這清楚顯示,不斷積極地對臨終者或昏迷者講話有多麼重要。要對臨終者表達明確、積極、溫馨的關懷,持續到他生命的最後時刻,甚至死後。
我寄望於這本書的是,讓全世界的醫師能夠非常認真地允許臨終者在寧靜和安詳中去世。我要呼籲醫界人士以他們的善意,設法讓非常艱苦的死亡過程盡可能變得容易、無痛苦、安詳。安詳的去世,確實是一項重要的人權,可能還比投票權或公平權來得重要;所有宗教傳統都告訴我們,臨終者的精神未來和福祉大大地倚賴這種權利。
沒有哪一種佈施會大過於幫助一個人好好地死亡。
第十二章 慈悲:如意寶珠
關懷臨終者可以讓你悲切地覺察到不僅他們會死,而且你自己也會死。太多的迷障讓我們忘了自己正在邁向死亡。當我們終於知道自己正在邁向死亡,其他眾生也跟著我們一起邁向死亡時,我們開始產生一種燃燒的、幾乎心碎的脆弱感,感受到每一個時刻、每一個眾生都是那麼珍貴,從而對一切眾生產生深刻、清晰與無限的慈悲。我聽說,湯姆斯·摩爾爵士(Sir Thomas More)就在他被斬首之前寫下這一句話:「我們都在同一輛車上,即將被處死,我怎麼可以怨恨任何人或希望任何人受到傷害呢?」把你的心完全開放,感覺生命無常的威力,會讓你發起包容一切而無憂無懼的慈悲心,這個慈悲心能夠讓那些誠心幫助人者的生命充滿力量。
因此,直到現在,我所談對於臨終者的關懷可以歸納成兩點:愛和慈悲。慈悲是什麼?慈悲不只是對受苦者表達憐憫或關懷,不只是瞭解他們的需要和痛苦而已,它更是一種持續和實際的決心,願意盡一切可能來幫助他們緩和痛苦。
如果慈悲不付諸行動,就不是真正的慈悲。在西藏,大悲觀世音菩薩(Avalokiteshvara)的雕像通常是千眼千手的,千眼是用來看到宇宙各個角落的痛苦,千手是用來伸到宇宙各個角落提供幫助。
慈悲的邏輯
我們都知道也感覺得到慈悲的好處。但佛法的特別力量在於清楚告訴你慈悲有它的「邏輯」。一旦掌握了它的邏輯,你的慈悲行為立刻變得比較急切而普遍、穩定而有基礎,因為它建立在清晰的推理上,在你從事和考驗的路上,會發現它的真理越來越明顯。
我們也許會說,甚至有點相信,慈悲真好,但在實際的行動上卻相當不慈悲,帶給我們自己和別人的,大部分是挫折和悲痛,而不是我們想追求的快樂。
我們一直在期待快樂,但我們的行動和感覺幾乎都在把我們帶到相反的方向,這不是太荒謬了嗎?這不就是代表我們對於真正的快樂和獲得快樂的方法,認知上可能有嚴重的錯誤嗎?
究竟什麼能夠讓我們快樂?精明的自我追尋、千方百計的自私行為、自我保護,誠如大家都知道的,有些時候會讓我們變得非常殘暴。但事實上正好相反,當你真正看清我執(self-grasping)和我愛(self-cherishing),就會發現它們是傷害別人,更是傷害自己的根源。
我們曾經想過或做過的每一件壞事,都是因為我們執著一個虛假的自我,以及愛惜那個虛假的自我,使得自我變成生命最親愛、最重要的元素。所有造成惡業的負面思想、情緒、欲望和行動,都是由我執和我愛所產生的。它們是黑暗的、有力的磁鐵,導致我們生生世世的每一種障礙、每一個不幸、每一個痛苦、每一次災禍;因此,它們是一切輪回痛苦的根源。
當我們真正掌握業的法則,如何在許多世產生強大力量和複雜迴響時;當我們看到我執和我愛在生生世世裡,如何反覆把我們織進無明的網子,而且束縛越來越緊時;當我們真正瞭解我執的造作多麼危險和具有毀滅性時;當我們真正探究到我執的最細微隱密處時;當我們真正瞭解整個凡夫心和行動如何被我執所限定、縮小和變暗時;當我們真正瞭解我執幾乎使我們無法發揮無條件的愛,阻塞我們真愛和慈悲的源頭時,我們就可以完全瞭解寂天(Shantideva)菩薩和話:
如果世界上的一切傷害、
恐懼和痛苦都來自我執,
為什麼我需要這種大惡念呢?
同時我們會生起決心,努力去摧毀那個惡念--我們最大的敵人。當那種惡念熄滅之後,我們就可以清除一切痛苦的原因,我們就可以發放壯闊活躍的真性。
在對抗你最大的敵人(我執和我愛)的戰爭中,最強大的盟友莫過慈悲行。慈悲(奉獻自己給別人,承受別人的苦難而不自我愛惜)加上無我的智慧,可以有效摧毀虛假自我的古老執著,滅度無盡的輪回。這就是為什麼在傳統裡,我們把慈悲看成是覺悟的來源和要素,也是覺悟行為的中心。誠如寂天菩薩所說的:
還需要多說什麼呢?
幼稚者謀求自己的利益,
一切諸佛謀求別人的利益,
看看他們是多麼不同。
如果我不把我的快樂與別人的痛苦交換,
我就無法成佛,
即使在輪回裡我也不會有真正的快樂。
體悟我所謂慈悲的智慧,就是完全看清楚慈悲的好處,以及不慈悲對我們的傷害。我們需要把自我的利益和我們的終極利益分辨得非常清楚;把其中的一種誤以為是另一種,便是我們一切痛苦的來源。我們繼續固執地相信我愛是生命中最好的保護,但事實卻完全相反。我執製造我愛,我愛又針對傷害和痛苦產生根深蒂固的嗔恨。然而,傷害和痛苦並沒有客觀的存在;給它們存在和力量的,只是我們對於它們的嗔恨。當你瞭解這點之後,就會知道,事實上是我們的嗔恨招惹來逆境和障礙,也使得我們的生命充滿焦慮、期待和恐懼。驅除我執心及其對不存在的自我的執著,我們就驅除了那種嗔恨,也就可以驅除任何障礙和逆境對你產生的影響。因為你怎麼可能攻擊不存在的某人或某事?
因此,慈悲才是最好的保護,誠如古代大師們所知道的,它也是一切治療的來源。假設你得了癌症或愛滋之類的病,如果你能夠以充滿慈悲的心,不只承擔你自己的痛苦,還承擔那些罹患同樣疾病的人的痛苦,毫無疑問的,你將淨化過去的惡業--現在和未來使你的痛苦延續的原因。
在西藏,我聽過許多不可思議的例子,許多人在聽到他們即將死於末期疾病之後,就把一切的財產佈施掉,前往墳場準備死亡。在那兒他們修習承擔別人痛苦的法門;奇怪的是,他們沒死,反而好端端地回家了。
我一再經驗到,照顧臨終者是實踐慈悲最需要、也是最直接的機會。
你的慈悲,對於臨終者可能產生三項重大的利益:第一,慈悲行可以打開你的心胸,你將因此發現更容易付出臨終最需要的無條件的愛。在比較深的精神層面上,我一再看到,如果你嘗試把慈悲付諸行動,你將創造合適的環境,啟發別人的精神層面,甚或從事修行。在最深的層面上,如果你不斷為臨終者修慈悲,也因而啟發他們修慈悲,你可能不只是在精神上治療他們,甚至在肉體上也治療了他們。你將很驚奇地親自發現一切精神上師所言不虛,慈悲的力量廣大無邊。
無著(Asanga)是第四世紀最著名的印度佛教聖者。他進入山中閉關,專門觀想彌勒菩薩(Buddha Maitreya),熱切希望能夠見到彌勒菩薩出現,從他那裡接受教法。
無著極端艱苦地做了六年的禪修,可是連一次吉兆的夢也沒有。他很灰心,以為他不可能達成看見彌勒菩薩的願望,於是放棄閉關,離開了閉關房。他在往山下的路上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一個人拿著一塊絲綢在磨大鐵棒。無著走向那個人,問他在做什麼?那個人回答:「我沒有針,所以我想把這根大鐵棒磨成針。」無著驚奇地盯著他看;他想,即使那個人能夠在一百年內把大鐵棒磨成針,又有什麼用?他自言自語:「看人們竟如此認真對待這種荒謬透頂的事,而你正在做真正有價值的修行,還如此不專心!」於是他調轉頭,又回到閉關房。
三年又過去了,還是沒有見到彌勒菩薩的絲毫跡象。「現在我確實知道了,」他想:「我將永遠不會成功。」因此,他又離開了閉關房。不久走到路上轉彎的地方,看到一塊大石頭,巨大得幾乎要碰觸到天。在岩石下,有一個人拿著一根羽毛浸水忙著刷石頭。無著問:「你在做什麼?」
那個人回答:「這塊大石頭擋住我家的陽光,我要把它弄掉。」無著對這個人不屈不撓的精神甚感訝異,對自己的缺乏決心感到羞恥。於是,他又回到閉關房。
三年又過去了,他仍然連一個好夢都沒有。這下子他完全死心了,決定永遠離開閉關房。當天下午,他遇到一隻狗躺在路旁。它只有兩隻前腳,整個下半身都已經腐爛掉,佈滿密密麻麻的蛆。雖然這麼可憐,這只狗還是緊咬著過路人,以它的兩隻前腳趴在那個人身上,在路上拖了一段路。
無著心中生起了無比的慈悲心。他從自己身上割下一塊肉,拿給狗吃。然後,他蹲下來,要把狗身上的蛆抓掉。但他突然想到,如果用手去抓蛆的話,可能會傷害到它們,唯一的方法就是用舌頭去吮。無著於是雙膝跪在地上,看著那堆恐怖的、蠕動的蛆,閉起他的眼睛。他傾身靠近狗,伸出舌頭……下一件他知道的事情就是他的舌頭碰到地面。他睜開眼睛看,那只狗已經不見了;在同樣的地方出現彌勒菩薩,四周是閃閃發光的光輪。
「終於看到了。」無著說:「為什麼從前你都不示現給我看?」彌勒菩薩溫柔地說:「你說我從未示現給你看,那不是真的。我一直都跟你在一起,但你的業障卻讓你看不到我。你十二年的修行,慢慢溶化你的業障,因此你終於能看到那只狗。由於你真誠感人的慈悲心,一切業障都完全祛除了,你也就能夠以自己的雙眼看到我在你面前。如果你不相信這件事,可以把我放在你的肩膀上,看別人能不能看到我。」
無著就把彌勒菩薩放在他的右肩上,走到市場去,開始問每一個人:「我的肩膀上放了什麼?」「沒有,」多數人說,又忙著幹活。只有一位業障稍稍淨化的老婦人回答:「你把一隻腐爛的老狗放在你的肩膀上,如此而已。」無著終於明白慈悲的力量廣大無邊,清淨和轉化了他的業障,讓他變成能夠適合接受彌勒的示現和教法的器皿。於是,彌勒(意為「慈」)菩薩把無著帶到天界,傳授給他許多崇高的教法。
施受法的故事與慈悲的力量
我的學生常跑來問:「朋友或親戚的痛苦讓我很困擾,我確實很想幫助他們。但發現我的愛心太少,幫不上忙。我無法展現慈悲,該怎麼辦?」對於我們四周正在受苦的人,我們生不起足夠的愛心和慈悲,因此缺乏足夠的力量去幫助他們,這種傷心和挫折感,難道不是我們大家都熟悉的嗎?
佛教傳統有一個偉大的特質,就是它有修行的次第,可以在這種情況下實際説明你,真正滋養你,讓你充滿力量、靈感和熱忱,可以淨化你的心和打開你的心,因此,智慧和慈悲的治療能量,可以影響和轉化你所處的情境。
在我所瞭解的一切法門中,施受法(西藏音為Tonglen,意為給予和接受)是最有用、最有力的。當你發覺遇到瓶頸時,施受法可以開放你去接納別人的痛苦;當你發覺心被阻塞時,它可以摧毀那些阻礙的力量;當你發覺和面前受苦的人有點疏遠,或覺得難過失望時,它可以幫助你在內心發現和顯露真性的可愛、廣大的光輝。我執和我愛是一切痛苦和一切冷漠無情的根源,摧毀它們的方法,就我所知,以施受法最有效。
十一世紀的哲卡瓦格西(Geshe Chekhawa)是西藏施受法最偉大的上師之一。他對於許多不同的禪修方法,在解行兩方面都非常有成就。有一天,他在老師的房間裡,偶然看到一本書打開著,上面些著兩行字:
把一切的利益和好處給別人,
把一切的損失和失敗由你自己承擔。
這兩行字蘊含廣大和不可思議的慈悲,震驚了他,於是他就出發尋找寫這兩行字的上師。有一天他在路上碰見一位麻瘋病患,告訴他這位上師已經圓寂了。但哲卡瓦格西堅忍不拔地繼續尋找,終於找到這位上師的大弟子。哲卡瓦格西問這位弟子:「你知道這兩行字的教法有多重要嗎?」弟子回答:「不管你喜不喜歡它,如果你確實希望成佛,你都得修習這個教法。」
這個回答讓哲卡瓦格西又如同第一次讀到那兩行字時一般地吃驚,於是他就親近這位弟子十二年,研究這個教法,牢記其實踐方法--施受法。那段期間,哲卡瓦格西經過了許多不同的考驗:各種困難、批評、苦頭和折磨。這個教法是如此有效,他的修行毅力是如此堅定,以至於六年後,他已經完全祛除了我執和我愛。施受法已經把他轉化成慈悲的上師。
首先,哲卡瓦格西只對少數入室弟子傳授施受法,以為這個法門只對深具信心的人有用。接著,他開始教一群麻瘋病人。麻瘋病當時在西藏很普遍,一般醫生都束手無策,但許多修施受法的麻瘋病人卻都痊癒了。這個消息傳得很快,其他麻瘋病人蜂擁而至,使得他的家看起來像一所醫院。
不過,哲卡瓦格西還是沒有廣泛教施受法。一直到他發現這個法門對他兄弟所造成的影響之後,他才開始比較公開地傳法。他的兄弟是一位積習甚深的懷疑論者,他嘲笑所有的精神修行。不過,當他看到修施受法的人所發生的奇跡時,他非常感動,也產生興趣。有一天,他躲在門後,聽哲卡瓦格西傳授施受法,然後就暗地裡自己修起來。當哲卡瓦格西注意到他兄弟的僵硬性格開始軟化時,他猜測發生了什麼事。
他想,如果這個法門能夠影響和轉化他的兄弟,必然也能夠影響和轉化其他人。這件事說服了哲卡瓦格西,應該廣泛傳授施受法。他本人則從來不曾停止修行。在他圓寂之前,他告訴學生,長久以來,他一直在熱誠祈禱他要轉生到地獄去,以便幫助在地獄受苦的眾生。不幸,他最近做了好幾個清晰的夢,暗示他將往生到一個佛土。他非常失望,熱淚盈眶地乞求學生向諸佛祈禱這件事不要發生,讓他能夠實現幫助地獄眾生的大願。
如何喚醒愛心和慈悲
在你真正修習施受法之前,你必須能夠喚起自己的慈悲心。這常常比我們所想像的還要難,因為我們的愛心和慈悲的源頭有時候是隱藏的,我們也許不能夠立即就找到。幸好佛教有幾種特殊的發菩提心法門,可以幫助我們發起隱藏的愛心。在眾
1. 慈:啟開泉源
當自認為沒有足夠的愛心時,有一個方法可以發現和啟發:回到你的心裡,重新創造(幾乎是觀想)有人曾經給過你而真正感動你的愛,也許是在孩提時代。傳統上,你都是觀想你的母親以及她對你終生不渝的愛,但如果你發現有困難,則可以觀想你的祖父母,或任何在你生命中對你特別好的人。記住一個他們確實對你表現愛心的例子,而你鮮明地感受到他們的愛。
現在讓那種感覺在你心中重新生起,並且讓你充滿感激。當你這麼做時,你的愛將自然傳回給喚起愛心的那個人。然後,即使你不是常常感受到足夠的愛,你會記得至少你曾經被真誠地愛過一次。知道了這點,將使你重新感覺你是值得被愛,而且確實是可愛的,正如同當時那個人給你的感覺一般。
現在打開你的心,讓愛從心中流露出來;然後把這種愛延伸到一切眾生。首先從最親近你的人開始,然後把你的愛延伸到朋友和熟人,然後給鄰居、陌生人,甚至給你不喜歡的人或難以相處的人,甚至是你把他們當作「敵人」的人,最後則是整個宇宙。讓這種愛變得越來越廣大無際。舍與慈、悲、喜構成佛法中的四無量心。舍是包容一切,毫無偏見的觀點,確實是慈悲行的起點和基礎。
你將發現這個修行可以啟開愛的源泉,在你心中啟開「慈」之後,你將發現它可以啟發「悲」的誕生。誠如彌勒菩薩在他給無著的教法中所說的:「悲的水流經慈的運河。」
2. 悲:平等看待自己與別人
誠如我在前一章所說的,啟發悲心有一個強有力的方法,那就是把別人看成和你自己一樣。Guru喇嘛解釋:「畢竟所有人類都是相同的--都是由肉、骨、血所組成的。我們大家都要快樂,都要避免痛苦。而且,我們都有要求快樂的同等權利。換句話說,瞭解我們與別人平等無二是很重要的。」
譬如,假設你和你所愛的人正發生麻煩,這時候,如果你不把另一個人看成母親或父親或丈夫的「角色」,而只是另一個「你」,另一個和你有同樣感覺,同樣希望快樂,同樣恐懼痛苦的人,則幫助和啟發性將有多大啊!把別人看成和你完全相同的真人,將打開你的心胸去接受他,給你更多的智慧瞭解如何幫助他。
如果你把別人看成和你一模一樣,會幫助你打開跟別人的關係,賦予嶄新而豐富的意義。想像如果每個社會和國家都能以同樣方式互相來看待其他社會和國家,則世界和平以及全體人類的快樂共存,必然可以開始奠立堅實的基礎。
3. 悲:自他交換
當某人正在受苦,而你又不知道如何去幫助才好時,就要勇敢地把自己放在他的位置去想。如果你正在受同樣的苦,盡可能生動地想像你要怎麼挨過。問你自己:「我將怎麼感覺呢?我將希望我的朋友怎麼對待我呢?我最想他們給我什麼呢?」
當你以這種方式把自己換成別人時,你就是在把我愛的對象由過去的你自己直接轉到別人。因此,自他交換是鬆綁我愛和我執,並從而啟發慈悲心極有力的方法。
4. 運用朋友來發起悲心
對一個正在受苦的人,還有另一個發起悲心的有效方法,那就是想像一個你親愛的朋友,或你真正愛的人,正是那個受苦的人。
想像你的兄弟、女兒、父母或最好的朋友,處於相同的痛苦情境裡。十分自然的,你的心胸將打開,悲心將生起;除了把他們從痛苦中解脫出來外,你還想做些什麼呢?現在,把從你身上發起的悲心,轉到那位元需要你説明的人身上:你會發現你的幫助可以更自然的產生,也更容易地轉向。
有時候人們會問我:「如果我這麼做了,那位我想像正在受苦的朋友或親人會受到傷害嗎?」絕對不會,以這種愛心和悲心來想他們,只會幫助他們,甚至會對他們過去所經歷的,目前正在經歷的,或未來必須經歷的一切痛苦產生療效。
因為他們是你發起悲心的工具,即使只是瞬間的事,都可以帶給他們很大的功德和利益。因為他們幫助你打開心胸,在以悲心來幫助病人或臨終者方面,做了部分貢獻,因此從這個行動所產生的功德,將自然回到他們身上。
你也可以在心裡把那個動作的功德,回向給幫助你打開心胸的朋友或親戚。你可以祝福那個人平安順利,祈禱他遠離痛苦,你將感激你的朋友,如果你告訴那個朋友說他幫助你啟發了悲心,也許他也會覺得受到啟發和感激你。
因此,「我想像朋友正在受苦或瀕臨死亡,是否會傷害到他們?」這個問題顯示,我們還沒有真正瞭解悲心的作用是多麼有力和神奇。它可以加持和治療一切相關的人:產生悲心的人,透過他而產生悲心的人,以及悲心所傳達到的人。誠如波夏(Portia)在莎士比亞的《威尼斯商人》(MerchantofVenice)一書中所說的:
慈悲是不會損傷人們的,
它像自天而降溫煦的雨,
落在地面上:它是雙倍的祝福;
慈悲祝福施予的人,也祝福接受的人。
慈悲是一顆如意寶珠,它具有療效的光芒射向四面八方。
有一個我很喜歡的故事,說明了這一點。佛陀有一次提到他在覺悟之前一個前世的故事。有一位偉大的國王育有三個兒子,佛陀那時是最小的王子,名為摩訶薩埵(Mahasattva)。摩訶薩埵天性是一位可愛慈悲的小孩,把一切眾生都看成他的子女。
有一天,這位國王率領朝臣到森林裡野餐,王子們都跑到樹林中玩耍。不久,他們遇見一頭剛分娩完的虎母,它又餓又累,幾乎要吃掉他的小虎子了。摩訶薩埵就問他的哥哥們:「現在虎母需要吃什麼才會活下去呢?」
「只有肉或血。」他們回答。
「誰能夠把他的肉或血給它吃,來拯救它和虎子呢?」他問。
「不錯,誰呢?」他們回答。
虎母和虎子的痛苦深深觸動摩訶薩埵,他開始想:「這麼久以來,生生世世我都在輪回裡無用地流浪,由於我的貪嗔癡,我很少幫助其他眾生。現在終於有大好機會了。」
王子們正要回到國王那邊去,摩訶薩埵告訴他們:「你們兩位先走。隨後我會趕上來。」他靜靜潛到虎母處,躺在虎母前面,要給虎母食物。虎母看著他,但虛弱得連嘴都張不開。因此,王子就找來一根尖尖的棍子,往自己身上戳了一個深口,血流出來,虎母吸了血,得到力氣,張開大牙,把他吃掉。
摩訶薩埵為了拯救虎子,把他的身體佈施給虎母;由於這種大悲心的功德,他轉生到較高的境界,繼續步向他終於覺悟成佛的大道。但他的行為所幫助的,不只是他本人而已;他的悲心所發揮的力量,還淨化了虎母和虎子的業,甚至因為他救了它們的生命,更淨化了它們可能欠他的業債。事實上,因為他的慈悲行為力量這麼大,因而在他們之間結了很深的緣,持續到很久的未來。經上說,從摩訶薩埵得到肉吃的虎母和虎子,後來轉生為佛陀悟道後初轉法輪的說法對象:五比丘。這個故事表現出慈悲的力量是多麼廣大和神秘啊!
5. 如何觀想慈悲
不過,誠如我所說過的,啟發這種慈悲的力量並不容易。我自己發現,最好和最直接的就是最簡單的方法。每一天,如果我們會把握的話,生活給予我們無數開放心胸的機會。例如,一位老婦人經過你身邊,帶著悲傷孤獨的臉,靜脈鼓脹的雙腿,還有她幾乎提不動的兩袋東西;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人,在你排隊的郵局前面曳足而行;一位拄著拐杖的男孩,在交通繁忙的午後,慌張地想過馬路;一隻在馬路上流血不止幾乎要死去的狗;一位孤零零坐在地下道,歇斯底里啜泣的少女。打開電視機,也許新聞在報導貝魯特一位母親跪在她遭謀殺的兒子身上;莫斯科一位老祖母指著一碗湯說那是她今天的唯一食物,不知道明天是否還有;羅馬尼亞一位罹患愛滋病的小孩,呆若木雞地盯著你。
任何這些景象都可以打開你的心眼,認識到世界上無邊無際的苦難。讓它打開。不要浪費它所引起的愛心和悲傷;在你覺得有一股悲心從心中湧起的那一刻,不要把它掃開,不要聳聳肩很快就回復「常態」,不要害怕你的感覺或感到尷尬,不要故意去想別的事情,或讓它擱淺在麻木不仁的陸地上。脆弱一點,沒有關係:運用那個快速出現而明亮的慈悲心;專注在它上面,深入你的內心觀想、發展、堅強、加深。如此修習之後,你將瞭解你對於痛苦多麼盲目無知,你現在所經驗或看到的痛苦其實只是世上痛苦的一小點而已。
一切地方的一切眾生都在受苦;讓你的心以自發和無量慈悲投射到他們身上,並把那種慈悲和一切諸佛的加持,回向給所有得以減輕的痛苦。慈悲遠比憐憫來得偉大和崇高。憐憫的根源是恐懼、傲慢和自大,有時候甚至沾沾自喜的感覺:「我很高興,那不是我。」誠如史提芬·雷溫(StephenLevine)所說的:「當你的恐懼碰到別人的痛苦時,它就變成憐憫;當你的愛心碰到別人的痛苦時,它就變成慈悲。」因此,慈悲的訓練,就是去瞭解一切眾生都是相同的,都以同樣的方式在受苦,去尊崇一切受苦的眾生,去瞭解你既離不開任何眾生,也不高於任何眾生。
因此,你看到有人受苦時的第一個反應,就不只是憐憫而已,卻是深度的慈悲。你要尊敬那個人甚至感激,因為你現在知道任何人以他們的痛苦促使你發展慈悲心,事實上是送給你最貴重的禮物,因為他們正在幫助你發展那個你邁向覺悟所最需要的品質。所以西藏人說:正在向你討錢的乞丐,或讓你心痛如絞的老病婦,可能是諸佛示現,幫助你發展慈悲心,邁向成佛的目標。
6. 如何導引你的慈悲
當你觀想慈悲夠深的時候,將生起解除一切眾生痛苦的堅強決心,以及完成那個神聖目標的強烈責任感。因此,在心裡導引這個慈悲心,並使它活躍的方法有兩個:
第一,從你內心深處,至誠祈禱一切諸佛和覺悟者,讓你所做的一切,包括身口意業,必須要利益一切眾生,帶給他們快樂。一句偉大的禱詞說:「加持我,讓我變得有用。」祈禱你能夠利益和你接觸的一切眾生,並幫助他們轉化他們的痛苦和生命。
第二,普遍可用的方法是把你的慈悲回向給一切眾生,也就是說,把你的一切善業和修行回向給他們的利益,尤其是給他們的覺悟。因為當你深入觀想慈悲時,你必然會體悟到如果你要徹底幫助其他眾生,唯一的方法就是你要覺悟。由此可以產生強烈的決心和舍我其誰的責任感,發願成佛是為了利益一切眾生。
這種慈悲的大願,在梵文中稱為菩提質多(Bodhicitta),菩提(bodhi)的意思是覺悟,質多(citta)的意思是心。因此,我們可以把它翻譯為「覺悟的心要」,或簡稱「菩提心」。喚醒和發展菩提心,就是讓我們佛性的種子漸漸成熟,等到我們的慈悲行變得圓滿和周遍一切時,那顆種子必將莊嚴地開花成佛。因此,菩提心是整個修行的源泉和根。正因如此,在我們的傳統裡,我們才會如此迫切地祈禱:
願那些還沒有生起寶貴菩提心的人,
早日生起;
願那些已經生起的人,
他們的菩提心不減,
並能與日俱增。
寂天菩薩也以如此的喜悅來讚頌菩提心:
它是征服死亡統治的無上仙丹。
它是消除世間貧窮的無盡寶藏。
它是撲滅世間疾病的無上神藥。
它是讓在輪回道上漂泊的眾生獲得庇蔭的大樹。
它是從痛苦通往解脫的長橋。
它是驅除妄念折磨的明月。
它是根除世間無明的太陽。
施受法的階段
現在我已經把引發慈悲心的各種方法,以及慈悲的重要性和力量介紹給你,所以我能夠最有效地為你介紹如何修持神聖的施受法;因為你現在已經有了動機、瞭解和修持的工具,可以為你和別人獲得最大的利益。施受法是佛教的一個法門,但我深信每一個人都可以修。
即使你沒有宗教信仰,我也鼓勵你嘗試看看。我發現施受法能提供最大的幫助。簡單地說,施受法就是承擔別人的痛苦,並把你自己的快樂、幸福和安詳給他們。就像我以前介紹過的一種禪修方法,施受法也是用呼吸做媒介。誠如哲卡瓦格西所說的:「施和受必須交互進行。這種交互進行可以藉著呼吸來做。」
我從自己的經驗中得知,如果不先建立慈悲的力量和信心,要觀想承擔別人,尤其是病人和臨終者的痛苦,是一件很艱難的事。這種力量和信心能夠讓你的修行轉化別人的痛苦。
因此,我常常建議在你為別人修施受法之前,先在你自己身上修。在你把愛和慈悲送給別人之前,先在你自己身上發掘、加深、創造和強化它們,並治療你自己的冷漠、挫折、嗔恨或恐懼,這些都可能成為你全心修習施受法的障礙。
這些年來,我發展出教授施受法的方法,許多學生發現這個方法非常有幫助和具有療效。它有四個階段。
施受法的加行
修習施受法的最好方法,就是從啟發心性和安住於心性開始。當你安住於心性之中,並把一切事物直接看成「空」、虛幻和如夢一般時,你就是安住於所謂的「最高」或絕對菩提心(absolute Bodhicitta)的境界中。在中陰教法中,絕對菩提心被比喻為佈施的無盡寶藏,而慈悲的最深意義,則是心性的的自然光輝,也是從智慧心產生的善巧方便。
先坐下來,把心帶回家。讓你的一切念頭靜止下來,既不邀請它們,也不追隨。如果你願意,可以閉上眼睛。當你確實覺得心已經安靜下來集中時,輕輕地提醒你自己,開始修習。
1. 環境的施受法
大家都知道,情緒和心境影響我們很大。坐下來把心調好,感覺你的情緒和心境。如果你覺得你的情緒不安或心境晦暗,那麼在吸氣時,想像吸進一切不好的東西;在呼氣時,則想像呼出寧靜、清明和喜悅,藉此淨化和治療你的心的氣氛和環境。這就是我所謂第一個階段「環境的施受法」。
2. 自我的施受法
為了這個修習,把你自己分成甲和乙兩邊,甲代表完整的、慈悲的、溫暖和可愛的你,就像一位真誠的朋友,確實願意隨時幫助你,回應你和開放給你,不管你有什麼錯誤或缺點,從來不批判你。
乙代表受了傷、受到誤解和挫折、痛苦和憤怒的你,好比可能在孩提時代受到不公平待遇或虐待,或者在人際關係中受苦或被社會所冤枉。
現在,當你吸氣時,想像甲完全打開他的心,熱情而慈悲地接受和擁抱乙的一切痛苦、煩惱和傷害。乙受到感動,也打開他的心,一切痛苦就溶化在這種慈悲的擁抱中。
當你呼氣時,想像甲把他具有治療作用的愛、溫暖、信賴、慰藉、信心、快樂和喜悅呼出給乙。
3. 生活情境中的施受法
鮮明地想像有一個情境你做錯了,讓你有罪惡感,甚至不願意再去想它。
然後,當你吸氣時,接受你在那個情境中的整個行為責任,絕不做任何辯解。坦白承認你所做的錯誤,全心請求原諒。現在,當你呼氣時,送出和解、原諒、治療和瞭解。
所以,你吸進責備,呼出傷害的解除;吸進責任,呼出治療、原諒與和解。
這種修習特別強大有力,可以給你勇氣,讓你敢去看那位你冤枉他的人;也可以給你力量和意願,讓你敢直接對他講話,並從內心深處請求原諒。
4. 為別人而修的施受法
想像有個你很親近的人,他正在受苦,當你吸氣時,想像你以慈悲吸進他的痛苦;當你呼氣時,想像你把你的溫暖、治療、愛心、喜悅和快樂流向他們。
現在,就好象修習慈悲一般,逐漸擴大你的慈悲範圍,首先去擁抱你覺得很親近的人,然後擁抱那些你覺得沒什麼關係的人,之後擁抱你不喜歡或很難相處的人,最後是那些你覺得根本就像怪物和殘酷的人,讓你的慈悲遍及一切眾生,無一例外:
眾生像整個虛空般無邊無際,
願他們輕易證悟他們的心性,
六道中的每一個眾生,
都曾經在某一世是我的父親或母親,
願他們一起證悟圓滿的本覺。
我在這一節裡所介紹的,是施受法的加行,至於主要的施受法,你將發現,包含更多的觀想程式。這個加行是用來轉化你的心態,準備、開放及啟發你。它不僅可以治療你的心境、你的痛苦和過去的折磨,以及透過你的慈悲,開始幫助一切眾生;而且還可以讓你熟悉施和受的過程,這是在主要的施受法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主要的施受法
在施受法中,我們透過慈悲來承擔一切眾生的各種身心痛苦:他們的恐懼、挫折、傷害、憤怒、罪惡、失望、懷疑和怨氣;同時,透過愛心把我們的快樂、幸福、安詳、治療和成就給予他們。
1. 在你開始修這種法門之前,先靜靜地坐下來,把心帶回家。然後,利用我前面描述過的任何方法,任何你發現能啟發你和幫助你的方法,深入觀想慈悲。啟請一切諸佛、菩薩和覺者示現,透過他們的啟示和加持,在你心中產生慈悲。
2. 盡可能清晰地想像一位你關懷他而正在受苦的人在你前面。試著想像他的痛苦和悲傷,越仔細越好。然後,當你覺得你的心對他產生慈悲時,想像他的一切痛苦完全呈現,聚集成一大股灼熱、污穢的黑煙。
3. 現在,當你吸氣時,觀想這股黑煙在你心中的我執核心中消散了。在那兒,它完全摧毀了我愛的一切痕跡,並因而淨化你的一切惡業。
4. 現在,當你的我愛被摧毀之後,想像你的菩提心充分顯露出來了。然後,在你呼氣時,想像你用一種明亮而冷靜的光送出菩提心的安詳、喜悅、快樂和最高幸福,給你那位痛苦中的朋友,它的光芒淨化著他的惡業。
誠如寂天菩薩所說的,在這兒有一個景象很有啟發性,那就是觀想你的菩提心已經把你的心或你整個身體,轉化成一顆閃閃發光、有求必應的如意寶珠,能提供每個人所需要的一切,滿足每個人的願望。真正的慈悲是如意寶珠,因為它有能力提供每一個眾生最需要的東西,解除他們的痛苦,並實現他們的真正願望。
5. 這時候,想像你菩提心的光流向那位受苦的朋友身上,你必須有強烈的信念,他的一切惡業都被淨化了,同時他因為解脫了痛苦而獲得深度、持久的喜悅。
然後,當你繼續正常呼吸時,隨著吸氣和呼氣持續穩定地做這種修習。對一個受苦中的朋友修施受法,可以幫助你擴大慈悲的範圍,去承擔一切眾生的痛苦和淨化他們的業障,並且把你的快樂、幸福、喜悅和安詳給予他們。這是施受法的殊勝目標,就廣義來說,也是整個慈悲道的目標。
為臨終者而修的施受法
現在我想你可以開始看到如何用施受法來幫助臨終者;當你在幫助他們時,它能夠給你多大的力量和信心;它能夠給予臨終者多大的實際轉化和幫助。我已經把主要的施受法修習介紹給你。現在想像以臨終者來代替你受苦的朋友。
修習的五個階段完全與主要的施受法相同。在第三個階段的觀想時,想像臨終者的每一種痛苦和恐懼都聚集成灼熱、污穢的黑煙,然後把它吸進來,像前面所說的,也想像你正在摧毀你的我執和我愛,並淨化你的一切惡業。
現在,像前面所說的,在你呼氣時,想像你的覺悟心的光正在以它的安詳和幸福注滿臨終者,並淨化他的一切惡業。
在生命中的每一時刻,我們都需要慈悲,但有哪一個時刻能夠比臨終還迫切需要呢?讓臨終者曉得你正在為他們祈禱,正在透過修行承擔他們的痛苦和淨化他們的惡業,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美妙更慰藉的禮物可以送給他呢?
即使他們不知道你正在為他們而修行,你也是在幫助他們,反過來他們也是在幫助你。他們正在積極地幫助你發展你的慈悲心,因而是在淨化和治療你自己。對我來說,每一個臨終者都是老師,他給予所有伸出援手的人轉化的機會,因為他正在發展他們的慈悲心。
神聖的秘密
你也許會問你自己這個問題:「如果我吸進別人的痛苦,我不是在冒著傷害自己的險?」如果你確實感到遲疑,感到你還沒有慈悲的力量或勇氣來全心修施受法,請不必擔心,只要想像你正在修就可以,在你的心中這麼說:「當我吸氣時,我正在承擔朋友和別人的痛苦;當我呼氣時,我正在給予他們快樂和安詳。」只要這麼做,就可以創造足以啟發你開始修施受法的心境。
如果你確實感到遲疑或無法修全部的施受法,你也可以用簡單的禱詞,深深希望幫助別人。譬如,你可以這麼祈禱:「願我能夠承擔別人的痛苦;願我能夠把我的幸福和快樂給他們。」這個禱詞可以創造良好的因緣,喚醒你在將來修施受法的力量。
有一件事你必須確實知道:施受法會傷害到的唯一東西,正是傷害你最大的東西:你的自我、我執、我愛,這是痛苦的根源。如果你能夠經常修施受法,這個我執心就變得越來越弱,反之,你的真性、慈悲將越有機會變得越來越強。你的慈悲越強大,你的勇氣和信心就越強大。因此,慈悲又變成你最大的資源和保護。誠如寂天菩薩所說的:
任何人如果想迅速提供保護給他自己和別人,
就必須修持那個神聖的秘密:
自他交換。
施受法的這個神聖的秘密,是每一個傳統的上師和聖人都知道的秘密;他們的生命之所以充滿喜悅,就是因為他們以出離心和真智慧、真慈悲的熱忱,把施受法落實在生活中,把施受法表現出來。當代有一個人奉獻她的一生服務病人和臨終者,並散發出這種施和受的喜悅,她就是德蕾莎修女(Mother Teresa)。就施受法的精神意義而言,我認為沒有比她的話更具啟發性了:我們大家都期望神所在的天堂,但是這一刻我們就有能力與他同在天堂。此時快樂地與他同在的意思是:
像他一般地慈愛,
像他一般地幫助
像他一般地給予
像他一般地服事
像他一般地拯救
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與他在一起,
在他的苦難化身中接觸他。
就是如此強大的愛心,治療了哲卡瓦格西的麻風病患;它也許可以治療我們更危險的病――無明的病,這個病生生世世使我們無法證悟心性,也因而無法使我們獲得解脫。
第十三章 給臨終者的精神幫助
一九七零年代初期,我第一次來到西方。令我深感困惑的是,在現代西方文明中,對於臨終者幾乎都沒有提供精神上的幫助。在西藏,誠如我已經指出的,每一個人多多少少都認識佛教的崇高真理,也都與上師有某種關係。沒有那一個人去世時不受到社區或多或少的幫助。我聽過有許多西方人是在孤獨、極度痛苦和失望的情況下去世的故事,毫無任何精神上的幫助;我撰寫這本書的主要動機,就是把西藏具有療效的智慧,推廣給全體人類。人們在過世的時候,難道沒有權利要求不只是肉體,更重要的是精神方面受到尊嚴的對待嗎?去世時受到最好的精神關懷,這種權利難道不是文明社會中的基本人權嗎?在這種臨終關懷變成大家所接受的規範之前,我們真的夠資格自稱為「文明人」嗎?當我們不知道如何以尊嚴和希望來幫助面臨死亡的人們時,把人送上月球的科技又有什麼真實意義呢?
精神上的關懷,並不是少數人的奢侈品;它是每個人的權利,如同政治自由、醫療協助、機會均等一樣重要。真民主的理想,在基本理念中,應該包括對每一個人提供相當的精神關懷。
在西方國家不管走到哪裡,我都很驚訝地發現人們對死亡的恐懼在心理上產生極大的痛苦,不管這種恐懼是否被承認。人們如果知道當他們躺在那兒等待死亡的時候,受到愛心的關懷,將多麼的安心啊!罹患不治之症的人們,一想到他們將要被當成廢物般丟棄,便感到無比的恐慌,而西方的文化竟然對死亡缺乏因應的能力,也否定任何精神的價值,這實在是太殘酷了。在西藏,為臨終者祈禱,並給予他們精神上的關懷,是一種很自然的反應;在西方,大多數人給予臨終者唯一的精神關注,卻是去參加他們的葬禮。
在人們最脆弱的時刻,卻遭到遺棄,幾乎得不到絲毫的支持或關懷;這是一種悲劇和可恥的事,必須改善。除非每個人過世時都能感受到某種程度的安詳;除非人們盡了某種心力要達到這個目標,否則現代的人們引以為傲的勢力、成就、全都是空洞不實的。
在臨終者的床邊
我有個朋友從一所著名的醫學院畢業,開始在一家倫敦大型醫院上班。第一天,病房裡就有四、五個人過世。對她來說,這是一件可怕的事;她從來沒有接受過處理死亡的訓練。她的醫師養成教育竟然沒有給予這方面的訓練,這不是太可怕了嗎?有一位老人躺在病床上,孤零零地張大眼睛凝視著牆壁,沒有親友探視,他渴望有個人可以談話。她走過去看他。老人的眼睛充滿淚水,聲音顫抖地問了一個她從來沒有預料到的問題:「你認為神會原諒我的罪惡嗎?」我的朋友不知如何回答;她的訓練,讓她完全沒有回答任何精神問題的准備。她無話可說,只能隱藏在醫師的專業地位背後。旁邊沒有牧師,她只能癱瘓地站在那裡,無法回答病人渴望幫助和肯定人生意義的請求。
她在痛苦和迷惑中問我:「如果是你,會怎麼回答?」我告訴她,我會坐在老人身旁,拉他的手,讓他講話。我一再驚訝地發現;只要讓她說話,慈悲而專注地傾聽,他們就會說出非常有精神深度的東西,即使他們沒有任何精神信仰。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生命智慧,當你讓對方說話時,就是在讓這種生命智慧出現。我經常很感動地發現,每個人可以提供別人很大的幫助,來幫助他們發現自己的真理,這種真理的豐富、甜蜜和深刻都是他們從未料想到的。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治療和覺醒的泉源;你的工作就是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要把自己的信仰強加在別人身上,而是要讓他們在自己身上發現這些泉源。
當你坐在臨終者身旁時,請相信你就是坐在有潛能成佛的人身旁。想像他們的佛性就像一面閃亮無瑕的鏡子,他們的痛苦和焦慮就像鏡子上一層薄薄的灰塵,很快就可以擦拭幹淨。這可以幫助你把他們看成是可愛和可以寬恕的,並從你身上產生無條件的愛;你將發現這種態度可以讓臨終者對你打開內心之門。
我的上師敦珠仁波切常說,幫助臨終者就好象是伸手給即將跌倒的人,讓他免於跌倒。你的出現就是力量、安詳和深度的慈悲關注,可以幫助臨終者喚醒自己的力量。在這個最脆弱的人生終點時刻,你的出現是非常重要的。誠如西斯裡·桑德斯(Cicely Saunders)所寫的:「臨終者已經剝掉面具和日常生活的瑣碎事務,因此,比從前開放和敏感得多。他們可以看透一切虛象。我記得一位老人說:『不,不要讀東西給我聽了。我只要知道你腦子裡想些什麼,你心中的感受是什麼。』」
我會先修行,讓自己沉入心性的神聖氣氛中,再到臨終者的床邊。因此,我可以不必費力去想發現慈悲心和真誠心,因為它們會自然呈現並且發出光芒。
記住,如果你不先啟發自己,根本就無法啟發在你面前的人。因此,當你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當你覺得幾乎不能提供任何幫助時,你就要祈禱、觀想、啟請佛或你所信仰的神聖力量。當我面對眼前的人正經歷著可怕的痛苦時,我就會祈求一切諸佛和覺者的幫助,把我的心整個開放給眼前的臨終者,為他們的痛苦生起慈悲心。我會竭誠啟請我的上師、諸佛、與我有特殊因緣的覺者示現。我集中我的恭敬心和信仰力量,看到他們光榮地出現在臨終者上方,以愛心凝視他們,以光和加持灌注他們,淨化他們過去的罪業和目前的痛苦。我一邊做,一邊祈禱眼前的人能夠不再受苦,能夠找到安詳和解脫。
我以最深的專注和真誠這麼做,然後就試著安住在我的心性中,讓它的安詳和光芒滲透房間的氣氛。很多、很多次,這種神聖的氣氛令我肅然起敬,此後它就可以很自然地產生,反過來又去啟發臨終者。我現在要說些可能會讓你訝異的話,死亡可以是非常具有啟發性的。我在與臨終者相處的經驗中,每每驚奇地發現,我的祈禱和啟請,竟然能夠大為改變氣氛,我自己也因為看到這種啟請、祈禱和諸佛示現有那麼大的功效,而更加深我的信仰。我發現在臨終者的床邊,我的修行變成非常強而有力。
有時候我會看到,臨終者也感覺得出這種深度啟發的氣氛,同時感激我們能夠共同享有片刻真正而具有轉化功能的喜樂。
給予希望和找尋寬恕
在給予臨終者精神幫助方面,我特別提出兩點:給予希望和找尋寬恕。當你和臨終者在一起時,要經常強調在他們做得好和完成的事項上,幫助他們覺得生命是建設性的和快樂的。將注意力集中在他們的美德,而非失敗上。臨終者很容易產生罪惡感、愧疚和失望;讓他們把這些情緒自由地表達出來,聽他說話,接受他所說的話。同時,在適當的時機下,記得提醒他們也有佛性,鼓勵他們嘗試透過觀想的修習安住在心性中;特別要提醒他們,他們所擁有的不只是痛苦而已;找出最善巧的方法來啟發他們,給予他們希望。如此,他們就不會老是在想自己的錯誤,而能死得比較安詳。
對於那個人的哭喊:「你認為神會原諒我的罪惡嗎?」我會回答:「寬恕本來就存在於神性之中,神已經原諒你了,因為神就是寬恕。『犯罪是人,寬恕是神。』但你能夠真正原諒你自己嗎?那才是問題所在。」
「你有不被原諒和不可原諒的感覺,才讓你這麼痛苦。這種感覺只存在你的心中而已。你有沒有讀過報導或聽說過,在某些瀕死經驗中,出現金黃色的光,那光會帶來寬恕嗎?經常有人說,到頭來還是我們自己審判自己。」
「為了洗淨你的罪惡,你就要從內心深處請求淨化。如果你是誠心請求淨化,也經過了這個階段,寬恕就在那兒。神將原諒你,就好象在基督的美麗寓言中,天父原諒了浪子一般。為了幫助你原諒自己,你要記住曾經做過的善事,原諒你生命中的每個人,向你曾經傷害過的每個人請求原諒。」
並不是每個人都信仰正式的宗教,但我認為幾乎每個人都信仰寬恕。如果你能夠讓臨終者看到死亡的來臨就是和解與結算的時刻,對他們將有無限的幫助。
鼓勵他們與親友和解,清除自己的心靈,不要留下絲毫仇恨或懷恨的痕跡。如果他們不能見到與他們不和的人,建議他們打電話,或留下錄音或信,請求原諒。如果他們覺得不能獲得對方的原諒,最好不要鼓勵他們直接去面對那個人;負面的反應,只會增加原有的痛苦。有時候,人們需要時間來諒解。讓他們留下請求別人原諒的訊息,他們至少在死前瞭解自己已經盡力了。我一再發現,那些因為自怨自艾和罪惡感而變得鐵石心腸的人,由於請求原諒的簡單動作,而獲得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安詳。
所有宗教都重視寬恕的力量,而這種力量最被需要和最被深刻感覺到的時刻,莫過於臨終。透過寬恕和被寬恕,淨化了過去行為的黑暗,也完整地準備好踏上死亡的旅程。
尋找精神上的修持
如果你臨終的親友熟悉某種禪修法,就鼓勵他盡可能安住在禪定中,當死亡接近時,你要跟他一起修禪定。如果臨終者完全能夠接受修行的觀念,就幫助他尋找一個合適而簡單的法門,盡可能常跟他一起修,同時,當死亡已經接近時,溫和地重複提醒他這個法門。
在這個關鍵時刻,你的幫助須具有想像力及創意,因為很多事情都靠它:在死亡之前或當下,如果人們能夠找到可以全心修持的法門,就可以改變整個臨終的氣氛。精神修行的法門有許多層面,運用你的洞察力和敏感度去發現與他最有緣的法門,這個法門可以是寬恕、淨化、奉獻,或感受光或愛現前。在幫助他的過程中,首先全心全意地祈禱他的修行能夠成功,為他祈禱能夠獲得修持那種法門的一切精力和信仰。我發現人們即使在最終的死亡階段,都可以藉著在他心中已經結緣的一句禱詞、真言或一個簡單的觀想,在修行上獲得驚人的進步。
史提芬·雷溫(Stephen Levine)提到他為一個癌症末期女病人提供諮商的故事。這位臨終者雖然對耶穌具有自然的恭敬心,但因為她已經離開教會,所以感到失落。他們一起探討如何才能夠加強那種信仰和恭敬。她終於瞭解最能夠幫助她恢復與耶穌基督的緣,以及在去世時找到信賴和信心的方法,就是持續念這句禱詞:「主耶穌基督,請憐憫我。」念這句禱詞打開了她的心,她開始覺得基督永遠與她同在。
基本頗瓦法
我發現頗瓦法是關懷臨終者最重要和最強有力的法門,受到相當多人衷心的喜歡。藏文中的頗瓦(phowa),意思是意識的轉換。目前已經傳遍全世界,包括澳洲、美國和歐洲等地。由於它的力量,上千人獲得莊嚴去世的機會。我很高興把頗瓦法的心要介紹給任何想修的人。
頗瓦法是每一個人都可以修的法門;它簡單易修,也是我們能夠為自己的死亡預做準備的重要法門,我常常教學生藉著頗瓦法幫助臨終或已經死亡的親友。
修習一
首先,採取讓你覺得舒服的姿勢坐下來,或者躺下來都可以。
然後,把心找回來,靜下來,並完全放輕鬆。
1. 在你面前的上方,啟請你所信仰的任何真理的化身,化作燦爛的光芒。選擇你覺得親近的任何神明或聖人;如果你是佛教徒,啟請你覺得有緣的佛;如果你是基督教徒,一心感受神、聖靈、耶穌或聖母瑪利亞活生生地示現。如果你覺得與任何精神人物都沒有緣,只須想像有一個純金黃光的形體出現在你面前的上方。要點在於你要把所觀想的物件或示現,認為是一切諸佛、聖人、上師和覺者的真理、智慧和慈悲的化身。不必擔心你無法很清晰地觀想他們,只要你心中覺得他們已經出現,相信他們真實存在就可以了。
2. 然後,集中心意和心靈在你所啟請的聖者示現上,如此祈禱:
透過你的慈悲、加持和指導,
透過從你身上流出的光的力量:
願我的一切惡業、煩惱、無明和業障得以清淨消除,
願我所思所行的一切傷害已被寬恕,
願我成就這個深奧的頗瓦法修行,死時安詳美好,
透過我死亡的勝利,願我得以利益一切眾生。
3. 現在想像你所啟請的光,深深被你的禱詞所感動,回報給你愛心的微笑,從他的心中流露出愛和慈悲的光。當這些光接觸和穿透你的全身時,洗濯和淨化你的一切苦因、惡業、煩惱和業障。你看到也感覺到全身都沉浸在光中。
4. 現在你已經被光完全淨化和治癒,想像你的業報身完全溶入光中。
5. 你現在的光身升入天空,與聖者的祥光密不可分地結合在一起。
6. 維持與光結合的狀態,越久越好。
修習二
1. 以更簡單的方式來修頗瓦法。開始時如前述,靜靜地坐下,然後啟請真理的化身出現。
2. 想像你的意識在你心中,像個光球、流星一般的從你心中射出,飛入你面前的真理化身的心中。
3. 它溶化之後,與真理的化身合而為一。透過這種修習,把你的心投入佛或覺者的智慧心中,這有如把你的靈魂溶入神裡面。頂果欽哲仁波切說,這就像把一粒小石頭投進湖中;想像它沉入水裡,越來越深。想像透過加持,你的心被轉化進入這位覺者化身的智慧心中。
修習三
最精要的頗瓦法修習就是:把你的心,跟清淨示現身的智慧心結合在一起。想像:「我的心和佛的心是合而為一的。」
在這三種方法中,選擇其中一種你覺得比較舒服或在當時對你最有吸引力的方法。有時候,最有力的法門可能是最簡單的法門。不管你選擇哪一種法門,最重要的是現在就要花時間去熟悉它。否則,你怎麼有信心在你或別人即將去世時懂得修法呢?我的上師蔣揚欽哲仁波切寫道:「如果你能夠常常以這種方法來觀想和修習,臨終的時候修起來就比較容易。」
事實上,你必須把頗瓦法修到純熟的程度,讓它變成一種自然的反射,變成你的第二天性。如果你看過《甘地》這部電影,就可以知道當他被刺殺時,他立即叫出「蘭姆……蘭姆!」,在印度教裡,蘭姆是神的聖名。請記住我們不會知道我們將怎麼死,也不會知道我們是否有時間從容回憶任何一種法門。譬如,我們在高速公路上,以一百英哩的時速與卡車相撞,我們哪來時間選擇呢?當時不會有一秒鐘的時間去思考頗瓦法怎麼修。我們不是熟悉頗瓦法,就是不熟悉。有一個簡單的方法可以測驗:當你面臨重要的情境或危機時刻,譬如地震或做夢時,你的直覺反應是什麼?你是否立刻想到頗瓦法呢?如果是,你的修法有多穩定,你的信心有多強呢?
我記得有一個美國學生,有一天她騎馬出去,被馬甩下來,她的腳纏住馬鐙,她被馬拖著在路上跑。當時她被嚇得腦筋一片空白,雖然她想盡辦法要回憶某種法門,可是一點用也沒。她被嚇壞了。這次驚嚇幫助她瞭解必須熟練法門讓它成為她的第二天性。這是她必須學習的課程;事實上,也是我們大家必須學習的課程。盡你最大的能力,精進修持頗瓦法,一直到你能肯定你將以它來反應任何不可預見的事件為止。這保證不管死亡何時到來,你都成竹在胸。
利用頗瓦法來幫助臨終者
我們怎麼利用頗瓦法來幫助臨終者呢?
修法原則和次序完全相同,唯一的差別是你要觀想佛或神明就在臨終者的頭上:
想像光芒傾注在他的身上,淨化他整個人,然後他溶化成光,與示現身完全結合。
在你親愛的人生病時,為他修全程的頗瓦法;特別是(也是最重要的)在他呼出最後一口氣時,或在呼吸停止後身體被搬動或干擾之前。如果臨終者知道你要替他修這個法門,而且也知道它的道理,必然會成為啟示和安詳的大泉源。
靜靜坐在臨終者旁邊,在佛陀、基督或聖母瑪利亞像前,供上一根蠟燭或一盞燈。然後,為他們修頗瓦法。你可以靜靜地修,臨終者甚至不必知道;如果他能夠接受就跟他一起修,也為他說明怎麼修。
人們常問我:「如果我臨終的親友是基督教徒,而我是佛教徒,有沒有什麼衝突呢?」怎麼會有衝突?我告訴他們:你是在啟請真理,基督和佛陀都是真理的慈悲化身,只是以不同方式顯現來説明眾生而已。
我向醫生和護士強烈建議,他們也可以替臨終病人修頗瓦法。如果照顧臨終者的人,也能夠修頗瓦法,那麼醫院的氣氛將會改變得多好呢!我記得小時候,桑騰去世時,我的上師和其他僧人都在為他修法。那是多麼強而有力和崇高啊!我最深的祈禱是:每個人在去世的當時,都能夠擁有和他相同的福報和安詳。
我從傳統西藏為臨終者修習的法門中,特別整理出這個基本的頗瓦法,它涵蓋了所有最重要的原則。因此,它不僅是為臨終者而修的頗瓦法,也可以用來淨化和治療;它對於活人和病人都一樣重要。如果這個人有治癒的希望,它可以幫助治療;如果這個人即將過世,它可以幫助他,安然地離開人世;如果這個人已經死去,它可以繼續淨化他的心識。
如果你不確定病重的親友是否可以活過來,那麼每次你探視他時,就可以為他修頗瓦法。回家之後,再修一次。修得越多,你臨終的親友就可以被淨化得越多。你沒有把握可以再見到你的朋友,或者當他去世時,你是否會在場。因此,每次探視時,就可以修頗瓦法做結束,就當作準備一般;而且在空暇時,繼續修。
奉獻我們的死亡
《中陰聞教得度》說:
哦!覺悟家族的兒女,所謂的「死亡」現在已經來到了,因此要採取這個態度:「我已經到了死亡的時刻,所以現在藉助死亡,我將只採取覺悟心境和慈悲的態度,為一切如虛空般無量無邊的眾生而證得圓滿的覺悟……」
最近有個學生問我:「我的朋友只有二十五歲。他被白血病的痛苦折磨得奄奄一息。他痛苦得無以復加,我很害怕他會陷入痛苦之中不能自拔。他一直問我:『對於這個毫無價值、恐怖的痛苦,我該怎麼辦呢?」
我非常同情他和他的朋友。一個人若認為自己所經歷的痛苦是毫無價值的,所經歷的痛苦是完全無用的,這大概是人生最可悲的事。我告訴我的學生說,即使是現在,即使是在他正承受的極大痛苦之中,他的朋友還是可以轉化他的死亡:誠心地把他臨終和死亡的痛苦,回向給別人,讓他們獲得利益和終極快樂。
我請他轉告:「我知道你很痛苦。想像世界上有許多人跟你一樣痛苦,甚至更痛苦。以慈悲充滿你的心,回向給他們。向你所信仰的任何人祈禱,請求以你的痛苦幫助他們解除痛苦。不斷奉獻你的痛苦來解除他們的痛苦。你會發現一種新的力量泉源,一種你幾乎想像不到的慈悲,讓你確信你的痛苦不僅沒有白費,而且現在更有美好的意義。」
我對學生所說的,其實就是前面已經和大家分享過的施受法,當你的親友已經到了疾病末期或即將去世時,它更顯得重要:
如果你得了癌症或愛滋之類的病,盡力想像世界上每一個得了相同病症的人。
以深度的慈悲對自己說:「願我承擔每一個得到這種可怕疾病者的痛苦,願他們都能解脫這種煎熬和痛苦。」
然後想像他們的他們的疾病和腫瘤化為一縷輕煙,離開他們的身體,溶入你的疾病和腫瘤之中。當你吸氣時,吸進他們的一切痛苦;當你呼氣時,呼出健康和幸福。在你修這個法門時,以完整的信心相信他們已經痊癒了。
當你接近死亡時,不斷對自己這麼思維:「願我承擔世界上每一個臨終者或即將死亡的人的痛苦、恐懼和孤獨。願他們都能解脫痛苦和慌亂,願他們都能找到安慰和心靈的安詳。願我現在所遭遇和未來將遭遇的任何痛苦,都能幫助他們往生善道,終得覺悟。」
我認識紐約的一位元藝術家,正處在愛滋病的末期。他具有譏諷的性格,痛恨僵化的宗教,我們幾個人認為,他對於精神層面應該是很有興趣的。朋友們勸他看看西藏上師,這位上師立刻瞭解,他的挫折和痛苦主要源自他覺得他的痛苦對本人或別人都無意義。因此,上師就教他一件事,而且只有一件事:修施受法。一開始,他還有些懷疑,但還是修了;朋友們都看到他有非常大的改變。他告訴許多朋友,過去一直覺得沒有意義和可怕的痛苦,透過施受法,現在都充滿莊嚴的目的。每一個認識他的人,都親自經驗到這種新的意義如何轉化他的死亡。最後,他在安詳中去世,向他自己及他的痛苦和解了。
如果施受法可以轉化過去很少有修習經驗的人,那麼請想像它在大師手中的威力會有多大。一九八一年,當十六世大寶法王在芝加哥圓寂時,他的一位西藏弟子寫道:我見到大寶法王時,他已經動了許多次手術,他身上的某些器官被割除了,放進一些人工器官,也輸過血,諸如此類不勝枚舉。醫生每天幾乎都會發現新的病症,可是第二天又消失了,代之以另一種病症,仿佛世界上所有疾病都在他身上找到容身之地。有兩個月之久,他都沒有進硬食,醫生們幾乎放棄希望,認為他不可能再活下去,也認為應該拔除急救儀器。
但大寶法王說:「不,我還要活下去。讓儀器留在那兒不動。」他也真的活下去了,讓醫生大惑意外的是,大寶法王居然還像從前一樣地輕鬆自在--幽默、快樂、微笑,好象他對肉體所遭受的每一樣痛苦都感到高興。後來我才想到,而且非常肯定地認為,大寶法王以十分有意而自願的方式,承受開刀的痛苦,承受身上所出現的各種疾病,承受不去攝取食物:他是故意承受所有疾病,以幫助減少未來的種種痛苦,如戰爭、疾病和饑荒;他故意以這種方式來改變這個黑暗年代的極端痛苦。對於我們這些在場的人來說,他的死是無法忘懷的啟發,它也深刻顯露佛法的效能,以及捨己為人的覺悟確實是做得到的。
我知道,也確信,世界上每個人都沒有必要死得辛酸和怨恨。我們所承受的任何痛苦,不管它多可怕,如果可以用來解除別人的痛苦,都不可能是沒有意義的。
我們親眼目睹了神聖而崇高的典範,慈悲的無上大師們,活在施受法中,也死在施受法中,當他們吸氣時,承擔一切眾生的痛苦,當他們呼氣時,治療全世界的疾病,終其一生不厭不倦,一直到最後一口氣為止。中陰教法說,他們的慈悲是如此廣大無邊和堅強有力,以致在他們死亡的那一刻,可以立刻往生佛土。
如果每個人在活著或死亡時,都能夠跟著寂天和一切慈悲的上師來念這個禱詞,整個世界和我們的生命,將不知會有多大的轉化啊!
願我是亟需保護者的保護人,
願我是旅行者的嚮導,
願我是尋找靠岸者的船隻、橋樑和通路。
願一切眾生的痛苦可以完全消除。
願一切眾生的痛苦都能完全解除,
願我是醫生和藥物,
願我是世上一切病患眾生的護士,
到每個人都痊癒為止。
如同虛空和地、水、火、風四大,
願我永遠支持一切無邊眾生的生命。
直到他們都解脫痛苦為止,
願我也是無邊無際一切眾生界的生命泉源。
第十四章 臨終修習
我記得人們常來看我的上師蔣揚欽哲,只為了請求他在他們去世時給予引導。他在整西藏,尤其是東部的康省(Kham),非常受人愛戴和尊敬,有人甚至旅行好幾個月,只求見他一面,在他們去世之前獲得他一次的加持。我所有的上師都以下面這句話為忠告,那正是你在臨終時所最需要的:「放下執著和嗔恨。保持你的清淨心。把你的心和佛的心結合為一。」
整個佛教對於臨終那一刻的態度,可以歸結成蓮花生大士在《中陰聞教得度》中所說的偈子:
現在臨終中陰已降臨在我身上,我將放棄一切攀緣、欲望和執著,毫不散亂地進入教法的清晰覺察中,
並把我的意識射入本覺的虛空中;
當我離開這個血肉和合的軀體時,
我將知道它是短暫的幻影。
在死亡的時候,有兩件事情最重要:我們在一生中做了哪些事,我們在當時處於什麼心境。即使累積了很多惡業,但如果在死時確能改變心境,還是可以決定性地影響我們的未來,並轉化我們的業,因為死亡的那一刻是淨化業力非常強有力的時機。
死亡的那一刻
記住儲藏在我們凡夫心基礎地的一切習氣,隨即都可以受任何影響而活躍起來;少許的刺激就可以帶出我們本能的、習慣性的反應。在死亡的那一刻,尤其如此。GULU喇嘛如此說明:
在死亡的時候,長久以來所熟悉的態度通常都會先表達出來,並導引再生的方向。同理,因為害怕自我將不存在,所以人們就對自我產生強烈的執著。這種執著形成兩世之間中陰身的緣,對於身體的喜愛,反過來變成建立中陰身的原因。
因此,去世的心境很重要。即使我們曾經造惡業,如果死亡時是處於善的心境,將可改善我們的下一世;即使我們曾經善用生命,如果死亡時心境慌亂痛苦,就會產生不好的影響。這表示:死亡前的最後念頭和情緒,對於我們的立即未來,會產生極端強有力的決定性影響。正如瘋子的心被幻想整個占住,幻想會一再地回來;在死亡的那一刻,心是完全不設防的,暴露於當時主宰我們的任何念頭。最後一個念頭或情緒,會被極端放大,淹沒我們的整個認知。因此,上師們強調當我們去世時,四周環境的品質非常重要。對於親友,我們應該竭盡全力啟發正面的情緒和神聖的感覺,如愛、慈悲和恭敬,儘量幫助他們「放下攀緣、欲望和執著」。
放下執著
一個人去世時最理想的方式是放下內外的一切,在那個關鍵時刻,心沒有什麼欲望、攀緣和執著好牽掛。因此,在去世之前,必須盡力解脫我們對一切財物、朋友和親人的執著。
我們無法帶走任何東西,所以可以事先計畫把擁有的一切當作禮物送走,或捐贈給慈善機構。
在西藏,上師們在意識離開肉體之前,都會指示他們將要把哪些東西供養給其他上師。有時候,有意在未來轉世的上師,會留下一堆東西給他的來世,事先他會清楚指示他要留下什麼。我認為我們必須清楚交代如何分配遺產。這些願望必須盡可能表達清楚。否則死後,如果你在受生中陰,看見你的親戚為了遺產而爭吵,或者把你的金錢做不當使用,這種情形將擾亂到你。因此,清楚地說明你要捐出多少錢做慈善用途,或各種修行目的,或送給你的一位親人。把每一件事都安排清楚,巨細靡遺,這樣你才可以放心,真正放下。
我曾經說過,當我們去世時,四周的氣氛要盡可能安詳,這是很重要的。因此,西藏上師說,悲傷的親友絕對不可以出現在臨終者的床邊,以防他們情緒激動而擾亂了臨終者死亡那一刻的平靜。臨終關懷的工作者曾經告訴我說,有些臨終者會要求在他們要過世時,親近的家人不要探視他們,就是因為怕會引起痛苦的感覺和強烈的執著。有時候,家人會很難理解這一點;他們也許會覺得不再被臨終者所愛了。然而,必須記住,親愛的人一出現,可能會在臨終者身上引起強烈的執著感,使他更難放下。
當我們就在所愛的人的床邊,眼睜睜看著他離開人間,強忍悲痛不哭出來,是件很困難的事。我奉勸每個人盡力和臨終者在死亡來臨前一起把執著和悲痛處理掉:一起哭出來,表達出你們的愛,說再見,但試著在死亡時刻真正來臨前,完成這個過程。可能的話,親友最好在臨終者斷氣的那一刻不要過度表露悲傷,因為臨終者的意識在那一瞬間特別脆弱。《中陰聞教得度》說:你在臨終者的床邊啜泣,也不必擔心;這是沒辦法的事,你沒有理由感到懊惱和罪惡。
我的大姑媽阿妮貝露(Ani Pelu)修行很有成就。她親近過當時的幾位傳奇性上師,尤其是蔣揚欽哲,他寫了〈開示心要〉送給她。她的身體結實渾圓,十足像我們家的老闆,有美麗高貴的臉,也有修行人瀟灑甚至是率直的性格。她是一位很能幹的女人,直接掌管家裡的事務。但就在她去世前一個月,她以最動人的方式,做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忙碌一輩子的她,突然安靜而自在地放下一切。她似乎一直都在禪定的狀態中,持續吟唱她從大圓滿傳承聖者龍清巴的著作中摘出的喜愛句子。她一向喜歡吃肉,但過世之前,卻一點也不碰肉。她是她的世界中的皇后,很少人會把她看成修行人(yogini)。她卻在臨終前,表現出她的本來面目,我永遠不會忘記她在那些日子裡所散發出來的深度安詳。
阿妮貝露在許多方面都是我的保護天使;我想她因為沒有兒子,所以特別喜歡我。我的父親是蔣揚欽哲的秘書,異常地忙碌;我的母親也是忙於她的龐大家務,並不會想到阿妮貝露從不忘記的事。阿妮貝露常問我的上師:「這個小孩長大後,會發生什麼事呢?他會過得好嗎?他會有障礙嗎?」有時候他會回答,說些如果她不在那裡煩他就不會說的事。
阿妮貝露在她生命的終點,表現出非常的莊嚴寧靜,修行也很穩定,但即使像她這麼有修行的人,臨終時還是叫我不要出現,唯恐她對我的愛引起她瞬間的執著。這顯示她如何認真實踐她所敬愛的上師蔣揚欽哲的〈開示心要〉:「在死亡的那一刻,放下一切執著和嗔恨的念頭。」
進入清明的覺察
她的妹妹阿妮麗露(Ani Rilu)也是修行一輩子,親近同樣的偉大上師。她有一本厚厚的禱詞,整天誦念和修行。她常常打瞌睡,醒來後又接著修剛才中斷的地方。整天整夜她都做相同的事,因此她的睡眠總是斷斷續續的,常常是在晚上做早課,在早上做晚課。她的姐姐貝露是遠比她果斷而次序井然的人,在她晚年時,無法忍受妹妹這種無止境的日夜顛倒。
對她說:「為什麼你不在早上做早課,在晚上做晚課,像其他人一樣,把燈熄掉上床睡覺呢?」阿妮麗露就喃喃而言:「是……是。」但還是依然故我。當時我是站在阿妮貝露這一邊的,但現在我卻看到了阿妮麗露的智慧。她整個人投入修行之中,她的生命變成持續不斷的禱詞長流。事實上,我認為她的修行已經強到連做夢也在誦念,任何人修持到這種程度,將有很好的機會在中陰身裡解脫。
阿妮麗露的去世,跟她在世時同樣安詳寧靜。她已經病了一陣子,一個冬天的早晨,大約九點左右,我的師母感覺到麗露很快就要過世。雖然當時她已經不能說話了,但仍然保持清醒。有人受命立即跑去請來住在附近的出色上師杜竹千仁波切(Dodrupchen Rinpoche),為她做最後的指導和修頗瓦法。
在我們家裡有一位老人名叫阿貝多傑(A-pe Dorje),一九八九年去世,享年八十五歲。他在我們家為五代人工作,他有祖父般的智慧和常識、非比尋常的道德力量和好心腸、調解爭論的天賦;這些特色使得他成為我心目中西藏一切善事的象徵:一位粗壯、世俗、平凡而自然遵守教法精神的人。我小時候,他教我很多,尤其是強調一定要對別人好,即使別人傷害你,也不可以懷恨。他有天生的秉賦,能以最簡單的方式傳達精神價值;他幾乎可以誘使你展現一切潛能。阿貝多傑是一位說故事的高手,他可以講述格薩爾王史詩中的神話故事和英勇傳奇,讓小時候的我深深著迷。不管他走到那裡,都會帶來輕鬆的氣氛、喜悅和幽默,讓任何困難的情境變得不那麼複雜。我記得,即使他接近八十歲時,他還那麼輕快活潑,每天都還出去買東西,幾乎到他去世為止。
阿貝多傑通常是每天早晨九點左右出外採購。他聽說阿妮麗露已經到了死亡的邊緣,就來到她的房間。他有大聲說話、幾乎是喊叫的習慣。「阿妮麗露,」他大聲叫,她張開眼睛。「我親愛的女孩,」他以迷人的微笑熱情看著她:「現在是你表現真勇氣的時刻了,不要害怕,不要動搖。你的福報真大,能夠親近這麼多的偉大上師,從他們那兒接受教法。不僅如此,你也有非常珍貴的機會修行。你還有什麼好要求的呢?現在,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記住教法心要,尤其是上師們教給你的臨終開示。記在心中,不要散亂。」
「不必為我們操心,我們都很好。我現在就要去買東西了,也許當我回來時,就看不到你了。因此,我要向你說再見啦!」說完話,他露齒大笑。阿妮麗露神智還是清醒的,他說話的樣子讓她微笑著點頭接受。
阿貝多傑知道,當我們接近死亡時,必須要把我們的一切修行濃縮成一個「心要法門」。他對阿妮麗露所說的話,就是蓮花生大士臨終開示偈的第三行:「毫不散亂地進入教法的清晰覺察中。」
有些人已經認證了心性,並在修行中加以穩定,對他們來說,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安住在本覺的狀態中。如果你沒有那種穩定性,就要在你的內心深處記住教法的精華,尤其是最重要的臨終法要。牢記在心中,想到你的上師,當你死亡的那一刻,把你的心和他結合為一。
臨終開示
最常用來突顯臨終中陰的影像,就是一位元美麗的女演員坐在鏡子前面。她的最後演出即將開始,在走上舞臺之前,做最後一次的化妝和查看自己的模樣。同樣的情形,在死亡的那一刻,上師再度向我們介紹教法的主要真理--在心性的鏡子中--並向我們直接指出修行的心要。如果上師不在場,也必須有跟我們結善緣的道友在場提醒我們。
據說,這種教授的最佳時機是在外呼吸已經停止,而「內呼吸」尚未結束之前,雖然最安全的作法是在意識完全消失之前,分解過程尚在進行之中就要開始。如果在你死亡之前,沒有機會見到上師,你就需要事先接受這些開示,並熟悉它。
如果上師就在臨終者的床邊,在我們的傳統裡,他就會依下述次序來做。首先,上師會宣佈:「哦!覺悟家族的兒女,專心傾聽……」然後帶我們一步一步地走過分解的過程,他會以強烈的措辭,有力而清晰地強調開示的心要,讓我們在心中留下強烈的印象,並要求我們安住在心性中。如果我們做不到,而我們熟悉頗瓦法,他就會提醒我們修頗瓦法;否則,他就會替我們修頗瓦法。然後,上師會採取進一步的預防措施,說明死後中陰經驗的性質,並強調它們全都是我們自心的投影,以信心激勵我們要在此刻認證這一點:「哦!兒女,不管你看到什麼,不管它有多麼恐怖,認證它是你自己的投影,認證它是你自己心的光芒、自然光。」最後,上師將教導我們記住諸佛的淨土,生起恭敬心,祈禱往生佛土。上師將複誦教法三次,停留在本覺之中,把他的加持導向臨終的弟子。
臨終修習
臨終有三個主要的修習:
·上策,安住在心性之中,或引發吾人修行的心要。
·中策,修轉換意識的頗瓦法。
·下策,依賴祈禱、恭敬心、發願的力量,以及覺者的加持。
誠如我所說過的,大圓滿法的無上修行者,已經在他們還活著時完全證悟心性。因此,當他們去世時,只需要繼續安住在那個本覺的狀態中,因為他們已經證得了諸佛的智慧心。對他們來說,死亡是終極解脫的時刻——證悟的巔峰時刻,修行的極致。《中陰聞教得度》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提醒這種修行者;「哦!大師,現在地光明已經發出。認證它,安住在修習之中。」
那些已經完成大圓滿法修行的人,據說死時「就像新生的嬰兒」,對於死亡一點牽掛都沒有。他們不需要關心什麼時候或在什麼地方死亡,他們也不需要任何的教法、開示或提醒。
「利根的中等修行人」,死時「就像街上的乞丐」。沒有人注意他們,沒有什麼事干擾他們。由於他們修行上的穩定功夫,他們絕對不受四周環境的影響。不管是在忙碌的醫院裡,或是在慌亂吵雜的家中,他們都可以死得同樣自在。
我將永遠不會忘記我在西藏所認識的一位元老瑜伽行者。他就像德國童話故事中穿花衣服的吹笛手,所有的小孩都會跟著他到處走。不管他走到哪裡,都會唱歌,吸引整個社區的人圍繞在四周,他就教他們修行和念誦觀音菩薩的六字大明咒:「嗡嘛呢叭咪吽」(Om MA Ni PAD Me HUm)。他有一個大咒輪,每當有人送東西給他時,他就把它縫在衣服裡,最後當他走動時,看來就像大咒輪。我也記得,他有一隻狗隨著他到處走。他把那只狗當人看待,和狗吃同一個缽裡的東西,狗睡在他旁邊,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甚至經常對他說話。
沒有多少人真正理會他,有些人稱他「瘋行者」,但很多喇嘛卻對他評價相當高,要我們不可以輕視他。我的祖父和我的家人,都很尊敬他,常常把他請進佛堂,供養他茶和餅。西藏有一個風俗,不可以空手去拜訪人家,有一天,在飲茶當中,他停下來說:「哦!很抱歉,我幾乎忘記了……這是我送給你們的禮物。」他拿出我祖父剛才送給他的餅和哈達,當作禮物還送給我祖父。
通常他都是睡在戶外。有一天,就在佐欽寺的附近,他過世了:他的狗在他旁邊,正好是在街道中央的一堆垃圾裡。沒有人預料到接下來發生的事,但許多人都親眼看到,在他的身體四周,出現耀眼的彩虹光環。
據說,中根器的中等修行人,死時就像野獸或獅子,死在雪山上,死在山洞或空穀裡。他們可以完全照顧自己,喜歡到荒涼的地方,靜靜地去世,不受親友的干擾或照顧。
像這些有成就的修行人,上師都會提醒他們在瀕臨死亡時,應該修哪些法。這裡有兩個來自大圓滿傳統的例子。第一個例子,修行人應該以「睡獅的姿勢」躺下來,然後把他們的覺察力集中在眼睛,凝視他前面的天空。保持不動心,安住在那種狀態中,讓他們的本覺與真性的本初空間融合。當死亡的地光明生起時,他們就很自然地流入地光明,證得覺悟。
但這種修法只有那些修行已經穩定心性的證悟者才做得到。對於那些還沒有達到這種圓滿境界的人來說,則需要比較正式的專注方法:觀想他們的意識是白色的字母「啊」,從中脈射出,經過他們的頂輪進入佛土。這就是轉換意識的頗瓦法,也是我的上師在左頓喇嘛去世時為他修的法。成功做完這兩種修行之一的人,仍然會經歷肉體的死亡過程,但不會經過接下來的中陰境界。
頗瓦法:意識的轉換
現在臨終中陰已降臨在我身上,我將放棄一切攀緣、欲望和執著,毫不散亂地進入教法的清晰覺察中,並把我的意識射入本覺的虛空中;當我離開血肉和合的軀體時,我將知道它是短暫的幻影。
「把意識射入本覺的虛空中」,指的是頗瓦法,這是最常為臨終者修的法門,這個特別開示和臨終中陰有關。頗瓦法是幾世紀來幫助臨終者和為死亡而做準備的相應法和禪定法。它的原則是在死亡的那一刻,修行者要把他的意識射出,與佛的智慧心相結合,進入蓮花生大士所謂「本覺的虛空中」。這個法門可以由個人來修,也可以由具格上師或良好的修行者替他修。
頗瓦法有很多種,以適合不同個人根器、經驗和訓練。但是最普遍的頗瓦法,稱為「三認證的頗瓦法」:認證我們的中脈是道路;認識我們的意識是旅行者;認證佛土是目的地。一般負有工作和家庭責任的西藏人,無法奉獻他們的一生在研究和修行上,但他們對於教法卻有堅強的信心和信賴。當他們的兒女長大後,他們也接近生命的終點——西方人稱為「退休」——就會常常去朝聖或拜見上師,專心修行;他們往往都會修頗瓦法,為死亡作準備。頗瓦法常常被稱為不必一生修禪定就能證得覺悟的方法。
在頗瓦法的修行中,啟請的中心是阿彌陀佛,即無量光佛。阿彌陀佛的信仰在中國、日本、西藏和喜馬拉雅山都非常普遍。他是蓮花部的本初佛,而蓮花部就是人類所屬的佛族;阿彌陀佛代表我們清淨的本性,象徵欲望——人類最主要的情緒的轉化。深入一點來說,阿彌陀佛是我們無限、光明的心性。人死後,在地光明發出的那一刻,心的真性就會顯現出來,但並不是我們所有人都熟悉得可以認證它。佛陀教我們如何啟請光的象徵——阿彌陀佛,是多麼善巧方便和慈悲啊!
這裡並不適合說明傳統頗瓦法修習的細節,因為在任何情況下,都必須由具格上師指導方能修頗瓦法。如果沒有適當的指導,千萬不要自己修。
在人死的時候,騎在「氣」上而需要一個孔離開肉體的意識,可以經由九孔之中的任何一孔離開。它所採取的途徑,完全決定了死者即將轉生到哪一道。如果它是由頂輪離開,他就會往生淨土,在那兒可漸漸修到覺悟。
我必須再強調一次,只有在能夠給予加持的具格上師指導下,才能夠修頗瓦法。要想修成頗瓦法,不需要太多的知識或深度的證悟,只需要恭敬心、慈悲心、專一的觀想,和深深的感覺阿彌陀佛示現。學生接受教法,然後修持,一直到成就的徵象出現為止。這些徵象包括頭頂發癢、頭痛、出現明澈的液體,頭頂周圍有發脹或柔軟的感覺,或甚至頭頂打開一個小洞,傳統上可以用一根草插入小洞裡,以測驗或衡量修行的成功程度。
最近有一群定居在瑞士的西藏老年在家人,接受一位著名頗瓦法上師的訓練。他們的孩子都是在瑞士長大的,懷疑這個法門的效力。但他們都非常驚訝地發現,他們的父母在十天的頗瓦法修行之後,改變很大,也出現上面所說的某些成就徵象。
有關頗瓦法對於身心的影響,日本科學家元山博博士(Dr. Hiroshi Motoyama)已經完成研究。他發現,在修頗瓦法時,神經系統、代謝系統和經絡系統都會產生生理變化。其中一項發現是:氣在頗瓦法上師身上經絡流動的模式,很類似具有強大第六感能力的人。他也從腦電圖的測量中發現,修頗瓦法時的腦波,跟修其他禪定方法的瑜伽行者大為不同。這些發現顯示頗瓦法會刺激下視丘,並停止一般的意識活動,以便經驗到深度的禪定狀態。
有時候,透過頗瓦法的加持,一般人也可以有強大的視覺經驗。他們會瞥見佛土的安詳和光,也會看到阿彌陀佛,這些都是類似瀕死經驗的情形。同時,就像在瀕死經驗之中一般,頗瓦法修習成功也可以在面對死亡的時刻,產生信心和不畏懼。
我在前一章 所說明的基本頗瓦法修習,對於活人和對於死亡的那一刻,都具有同等的治療效果,隨時都可以修,不會有什麼危險。不過,傳統頗瓦法的修習,掌握時機最為重要。譬如,如果一個人在自然死亡之前,確實把意識轉換,那就等於自殺。重點是修頗瓦法的時機,應該是在外呼吸已經停止,內呼吸還在進行的時候;但最安全的作法是在分解過程(詳見下章)之中就開始修頗瓦法,然後重複修幾次因此,當一位已經修成傳統頗瓦法的上師在為臨終者修法時,他會觀想臨終者的意識,然後導引意識從頂輪射出,這時候最重要的是時機要對,不可乙太早不過,修行很有成就的老僧,具有死亡過程的知識,可以查核各細節,如脈、氣的流動和身體的熱氣,以確知修頗瓦法時機已經來到。如果要請上師替臨終者轉換意識,就必須儘早通知,因為即使是隔一段距離,頗瓦法也可以發生功效。
許多修習頗瓦法的障礙也許會出現。因為任何不好的心態,或甚至是對財物生起最微細的渴望,都將是死亡來臨時修頗瓦法的障礙,所以你必須試著不要讓任何最微小的惡念或欲望所主宰。在西藏,人們相信如果在臨終者的房間還有任何由動物的皮或毛所做成的東西時,頗瓦法就很難修成功。最後,因為煙——或任何一種藥——具有阻塞中脈的效果,也會使頗瓦法更難修。
「即使是個大壞蛋」,如果有一位已經證悟和法力強大的上師,能夠將他臨終時的意識轉換進入佛土,他也是可以獲得解脫的。即使是臨終者沒有功德和修行,而上師也無法完全成功地為他轉換意識時,上師仍然能夠改變臨終者的未來,頗瓦法能夠幫助他轉生善道。不過,成功的頗瓦法,需要有完美的條件。頗瓦法能夠幫助惡業極重的人,但條件必須是他和上師之間具有親密和清淨的緣,對於教法有信心,以及誠心請求淨化。
在西藏,所謂的理想環境,是由家人請來許多喇嘛,反復修頗瓦法,一直到瑞相出現為止。他們也許要連續修上好幾個小時,好幾百遍或甚至一整天。有些臨終者也許只要一、二次頗瓦法就可以出現瑞相,其他人可能修一整天都不夠。不用說,這種情形與臨終者的業關係甚大。
在西藏,有些修行人即使不以修行出名,卻也有特殊力量可以幫助臨終者修頗瓦法,很快就出現瑞相。由修行人幫臨終者修頗瓦法所產生的瑞相包括:一撮頭髮從頂輪附近掉落,看到一股熱氣從頂輪生起。在有些極罕見的例子裡,上師或修行的法力非常大,當他們在念頗瓦真言時,房間裡的每一個人都會暈過去,或者當死者的意識被強力推出時,會有一片頭蓋骨沖天飛去。
死時祈禱的功德
所有的宗教傳統都認為,死在祈禱聲中,其力量是很大的。因此,我希望你們在去世時,都能夠誠心啟請一切諸佛和你的上師。祈禱透過懺悔,淨除生生世世的所有惡業,讓你清醒安詳地去世,轉生善道,終得解脫。
一心專注的發願,你要往生淨土,或再生為人,是為了要保護、滋養和幫助別人而發願。在心中帶著如此的愛心和慈悲去世,在西藏傳統裡,被認為是另一種形式的頗瓦法,可以保證你至少獲得另一個寶貴的人身。
死亡前在心流裡創造最好的印象,這一點是很重要的。達到這個目標最簡單有效的法門就是上師相應法(Guru Yoga),臨終者將他的心和上師、佛或任何覺者的智慧心結合在一起。即使你在這一個時刻觀想不出你的上師,至少也要試著記起他,想像他就在你的心中,而後死在恭敬的狀態中。當你的意識在死後重新喚醒時,上師的示現將與你一起喚醒,你將獲得解脫。如果你去世時能記得住上師,那麼他的加持將是無量無邊的:即使在法性中陰中出現聲音、光和顏色,都可能變成上師的加持和他的智慧心的光芒出現。
如果上師出現在臨終者的床邊,他就可以讓臨終者的心流留下他的影子。上師為了岔開臨終者被其他事情所分心,也許會說些嚇人和重要的話。他也許會大聲喊:「記住我!」上師將以任何必要的方式吸引臨終者的注意,製造不可磨滅的印象,以便在中陰狀態中重新出現。有一位著名上師的母親即將過世,陷入昏迷之中,頂果欽哲仁波切正好在她的床邊,做了非常特殊的事。他打她的腿。如果她在進入死亡時沒有忘記頂果欽哲仁波切,她必然可以得到加持。
在我們的傳統裡,一般修行人也會向他們所禮敬及有緣的佛祈禱。如果是蓮花生大士,他們就會祈禱往生他的淨土——位於銅色山山頂的蓮花光宮;如果他們是禮敬阿彌陀佛,就會祈禱往生他的極樂淨土。
臨終的氣氛
我們要怎麼做,才能夠對臨終的一般修行者最有利呢?我們大家都需要愛和關懷,也需要情感和實際的支援,但對修行人而言,精神幫助的氣氛、強度和幅度更有特別的意義。如果他們的上師能夠和他們在一起,那就是理想的事,也是大福報;如果辦不到的話,他們的同修道友也可以提供很大的幫助,提醒他們最有感受的教法和法門的精要。臨終的修行人很需要精神的啟發,以及它所自然產生的信賴、信仰和恭敬。上師和同修道友持續的關懷和愛,教法的鼓勵,以及他們自己的修行力量,可以共同創造和維繫這種啟發,在臨終者生命的最後幾個星期和幾天中,它幾乎是和呼吸一般的寶貴。一位我很喜歡的學生,正在癌症末期,她問我在她更接近死亡時,尤其是當她沒有力氣專心修持任何正式的法門時,如何修才好。
「記住你的福報有多大啊!」我告訴她:「遇見這麼多的上師,受過這麼多的教法,也有修行的時間和因緣。我向你保證,這一切的好處永遠不會離開你:你因此所做的善業,將會跟你在一起,幫助你。即使只聽過一次教法,或遇見一位像頂果欽哲仁波切的上師,並且和他有這麼深的因緣,這本身就是解脫。千萬不要忘記這一點,也千萬不要忘記許多人與你的狀況相同,卻沒有你的殊勝因緣。
「如果到時候你真的不能精進修法,唯一你應該做的要事是放鬆,安住在『見』的信心和心性裡,越深越好。你的身體和你的大腦是否還在運作,這一點並不重要:你的心性永遠在那兒,像天空一般,燦爛的、快樂的、無限的和永恆不變的……確信不疑地瞭解這一點,讓那種認知給你力量,不管你的一切痛苦有多大,安心地向它們說再見:『現在請離開吧!讓我一個人靜下來。』如果有什麼事情惱怒你或讓你覺得不舒服,不要浪費時間想要去改變它;持續回到『見』上。
「信賴你的心性,深深信賴它,完全放鬆。現在你不必再學習、獲得或瞭解新的東西,只要讓你學過的在心中開花,越來越開放。
「依賴最能啟發你的那一種法門。如果你無法觀想或修持某一種正式的法門,就請記住敦珠仁波切常說的話:『感覺有佛或上師示現,遠比觀想得出細節重要。』現在是感覺的時候了,盡你的能力去強烈感覺,感覺你的上師、蓮花生大士、一切諸佛都示現在你的整個生命之中。不管你的身體發生什麼事,記住你的心是永遠不生病或殘廢的。
「你喜歡頂果欽哲仁波切:感覺他的示現,誠心請求他幫助和淨化。把你整個人放在他的手上:你的心、你的身和你的靈魂。全然的信賴,是世界上最強大的一種力量。
「我有沒有對你說過班(Ben)的美麗故事嗎?班是一個單純的人,具有堅定的信心,他來自西藏東南部的康波省(Kongpo)。聽過很多關於卓屋(Jowo)仁波切的故事,卓屋仁波切是一尊雕像,這尊雕像是根據世尊十二歲時的樣貌雕成的,供奉在西藏的中央寺院裡。據說這是在佛陀還活著時就已經雕好的像,是全西藏最神聖的像。班搞不清楚它到底是佛或人,於是決定前往朝拜卓屋仁波切,看看大家的傳說是怎麼一回事。於是,他就穿上靴子,走了好幾個星期,終於抵達西藏中部的拉薩。
「當他抵達時,肚子已經餓了,一進入寺院,就看到大佛像,佛像前有排酥油燈和供品糕餅。他立刻認為這些餅是給卓屋仁波切吃的。『這些餅,』他對自己說:『一定是要浸酥油的,而燈點著,就是為了避免酥油凝固。我最好效法卓屋仁波切那麼做。』因此,他就把一塊餅浸入酥油裡,吃著,仰望佛像,佛像似乎正在仁慈地對他微笑。
「你是多麼好的喇嘛啊!』他說:『狗跑進來,偷吃人們供養你的食物,你只是微笑罷了。風把燈吹熄,你仍然繼續微笑。……不管如何,我就要去繞寺祈福以表達我的敬意。請你幫我看著靴子直到我回來好嗎?』於是他就脫掉又髒又舊的靴子,放在佛龕上的佛像前面,離開了。
「當班在繞著大佛寺時,佛寺管理人回來了,很生氣地發現有人把供品吃了,還留下一雙髒靴子在佛龕上。他暴跳如雷,憤怒地抓起靴子就往外丟,卻聽到佛像發出聲音:『不要丟!把靴子放回來。我正在替康波的班看管呢。』
「當班回來拿他的靴子時,抬頭看著佛像的臉,仍然是靜靜地微笑看他。『你實在是我所說的好喇嘛。明年為什麼不到我們那邊去呢?我將烤一頭豬,釀些啤酒……』卓屋仁波切再度開口,答應要來看班。
「班回到康波的家,把一切經過都告訴他的太太,要她注意卓屋仁波切,因為他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卓屋仁波切會來。一年過去了,有一天他的太太匆匆從外面跑回來,告訴班,她剛剛看到河面上有某個太陽一般閃閃發光的東西。班要太太燒開水準備茶,自己跑到河邊去。班看到卓屋仁波切在水裡發光,當下認為他就要淹沒了。班立刻跳到水中,抓住卓屋仁波切,把他帶出來。
「他們一路聊天,往班家走,遇見一塊大岩石。卓屋仁波切說:『嗯,我恐怕不能進入貴府了。』說完,他就化入岩石之中。一直到今天,康波還有兩處著名的朝聖地:一處是岩石卓屋,岩石表面可以看到佛的形像;另一處是河流卓屋,河中可以看到佛的形狀。人們說,這兩個聖地的加持力和治療效能,和拉薩的卓屋仁波切一模一樣。這都是由於班的堅強信心和單純信賴所致。
「我要你擁有像班的單純信賴。讓你的心充滿對蓮花生大士和頂果欽哲仁波切的恭敬,覺得你就在他的示現之中,讓你四周的虛空都是他。然後啟請他,在你的心中分分秒秒,都與他共同度過。把你的心和他結合在一起,從你的內心深處,用自己的話這麼說:『你看我多麼無助啊!我再也不能精進修行了。現在我必須完全倚賴你。我完全信賴你。請照顧我。請將我和你結合在一起。』然後修上師相應法,非常專注地想像光芒從上師身上流出來,淨化你,淨除了你的一切業障、疾病,治好你;你的身體溶入光;最後,以完全的信心,把你的心和他的智慧心結合在一起。
「當你修法的時候,如果覺得並不是很順,不必擔心;你只要信賴和在心中感覺就可以。現在,一切都靠啟發,因為唯有如此才能放鬆你的焦慮,消解你的緊張。因此,在你面前擺一張頂果欽哲仁波切或蓮花生大士的照片。當你開始修法時,溫和地把注意力放在照片上,然後在它的光芒中放鬆,想像外面陽光普照,你可以脫去身上的一切衣服,沉浸在溫暖的陽光中:溜出你的一切心理障礙,放鬆地安住在上師加持的光芒中,而且要確實感覺它。深深地放下一切。
「一切都不要擔心。即使你發現注意力散失了,也沒有什麼『東西』你非抓住不可。放下一切,在加持的覺察中順其自然。不要讓『這是本覺嗎?是不是?』之類的小問題擾亂你。你只需要讓自己變得越來越自然。記住,你的本覺永遠在那兒,永遠在你的心性中。記住頂果欽哲仁波切的話:『如果你的心堅定不移,你就是在本覺的狀態中。』因此,你既然接受了教法,接受心性的傳授,就要毫不遲疑地安住在本覺之中。
「你的福報真大,有這些善知識在你身邊。鼓勵他們在你四周創造修法的環境,並繼續修法一直到你去世之後。請他們為你讀一首你喜歡的詩、你上師的開示,或具有啟發性的教法。請他們為你放頂果欽哲仁波切的錄音帶、修法的唱誦,或優美的音樂。我所祈禱的是,你醒著的每一個時刻,都能在活潑、光明,充滿啟示的氣氛中,與法門的加持結合在一起。
「當音樂或開示的錄音帶繼續放著,你可以跟著聲音,隨它而去,睡在其中,醒在其中,吃在其中,打盹在其中,……讓修行的氣氛整個彌漫著你生命的最後部分,就好象我的姑媽阿妮麗露一般。除了修法之外,其他都不要做,使你在夢中仍然繼續修法。也像她一樣,讓修法成為你心中最後、最強的記憶和影響,取代你心流中的一生平常習氣。
「當你覺得已經接近生命終點時,每一個呼吸和心跳都只想著頂果欽哲仁波切。記住,你死時的那個念頭,就是你在死後中陰重新醒來時,會強而有力回來的念頭。」
離開身體
現在臨終中陰已降臨在我身上,我將放棄一切攀緣、欲望和執著
毫不散亂地進入教法的清晰覺察中,並把我的意識射入本覺的虛空中;當我離開血肉和合的軀體時,我將知道它是短暫的幻影。現在,毫無疑問的,我們的身體是整個宇宙的中心。
我們不假思索地把它和自我聯想在一起,這種輕率和虛假的聯想,持續加強我們的無明,誤以為它們是實在、不可分離的存在。因為我們的身體似乎如此真實地存在,我們的「我」似乎存在,「你」也似乎存在,我們一直向外投射的整個二元世界似乎也是堅固實在的。
但當我們去世時,這整個因緣和合的結構體,就戲劇性地崩壞成碎片。用最簡單的話來說,當時發生的情況就是:在最細微層次的意識,雖然沒有身體,但仍然存在,也將經歷一系列的所謂「中陰」境界。
教法告訴我們,正因為在中陰境界時不再有身體,所以終極而言,我們死後根本沒有理由害怕有什麼恐怖的經驗會發生在我們身上。
畢竟,「無身」怎麼可能受到任何傷害呢?
不過,問題是在中陰境界中,大多數人仍然繼續執著一個虛假的自我,執著它有一個實體;這種幻覺是生命一切痛苦的根源,如果死後還繼續存在,就會招惹更多的痛苦,尤其在「受生中陰」的階段你可以發現,重要的是在活著的時候要瞭解,我們的身體,它有形有狀,那麼明顯,但實際上也只是幻影而已。
證悟這一點的最有效方法,就是在禪修之後,學習如何「變成夢幻之子」:不要再像過去的習氣一樣,老是把我們對於自己和周遭世界的認知固體化;並且要繼續保持「夢幻之子」,如同我們在禪修中一般,把一切現象直接看成夢幻泡影。把身體的幻影性質加深悟解,就是可以幫助我們放下的最深刻、最有啟發性的方法。
在這種認識的啟示和準備之下,當我們在死亡後面對身體確實是幻影的事實時,就可以毫不恐懼地承認它的虛幻性質,就可以寧靜地解脫我們對它的一切執著,就可以自願地,甚至是愉快地放下它,知道它現在應有本來面目。
事實上,你可以說,我們將能夠真正而完整地,在死亡的時刻安心地死,因而達到最終解脫。
因此,把死亡的那一刻想成心靈的陌生邊界區,一個無人的荒地,在它的一邊,如果我們不瞭解身體的虛幻性質,當我們失去它時,就會遭受巨大的情緒創傷;在另一邊,卻呈現出無限自由的可能性,而這種自由正是因為我們失掉了身體。
當我們終於從界定和主宰自己的身體中獲得解脫時,一生的業相就整個結束,但未來可能會產生的業卻還沒有開始結晶。
因此,死亡時會出現一個充滿各種可能性的「缺口」(gap)或空間;在這一個孕育強大力量的時刻,最重要的,或唯一重要的,就是我們的心境。
剝掉了肉體,心赤裸裸地呈現,毫無隱藏地透露它亙古以來的本色:我們實相的建築師。
因此,在死亡的那一刻,如果我們對於心性已經有穩定的證悟,一瞬間我們就可以淨化一切業障。
如果我們能夠繼續維持那個穩定的認證,就可以進入心性的本初清淨狀態中,證得解脫,把我們的業障整個清除。
蓮花生大士如此說明:也許你會懷疑,在中陰階段,為什麼僅藉著一瞬間認證心性,就可以證得如如不動?
答案是:目前我們的心,被包在「業氣」的網子裡面。而「業氣」卻又被包在肉體的網子裡面。結果是我們不得解脫或自由。可是,一旦我們的身體分開成心和物兩部分,在心還沒被未來的肉體網子再度包圍之前,有一個間隙。
這時候的心有奇特的展現,沒有堅固的、物質的支持。
在它沒有物質基礎的這段期間,我們不受肉體的束縛——我們也可以認證心性。
這種只靠認證心性就證得如如不動的力量,就好象是火炬能在一瞬間除掉多生多劫的黑暗。
因此,我們如果能在中陰階段認證心性,如同現在上師教我們認識一般,毫無疑問的,我們將可以證得覺悟。
這就是為什麼從現在開始,我們必須藉修行熟悉心性的原因。
第十五章 死亡的過程
蓮花生大士說:
人類面臨兩種死亡的原因:過早的死亡和自然壽命耗盡的死亡。過早的死亡,可以透過修持延壽的法門加以改變。但如果死亡的原因是自然壽命耗盡時,你就像枯竭的油燈一般,沒有方法可以改變,你必須準備走。
現在讓我們看看這兩種死亡的原因:自然壽命的耗盡,以及造成我們生命過早結束的障礙或意外事件。
自然壽命的耗盡
由於我們的業,大家都有一定壽命;當它耗盡時,很難延長。不過,已經修成高級相應法的人,可以克服這個限制,延長他的生命。西藏有一個傳統,上師的老師有時會告訴他的學生他的生命有多長。不過,他們知道透過自己修行的力量、與學生及其修行的清淨因緣、工作的功德等因素,可以活得久一點。我的上師告訴頂果欽哲仁波切他可以活到八十歲,但過了八十歲就得靠自己的修行;結果他活到八十二歲。敦珠仁波切的老師告訴他可以活到七十三歲,但他一直活到八十二歲。
過早的死亡
另一方面,如果只是一種障礙導致過早的死亡,就比較容易改變――當然,前提必須是預先知道。在中陰教法和西藏醫學典籍裡,就提到預警死亡即將來臨的徵象,有時候是預告幾年或幾月之內的死亡,有的則是預告幾周或幾天之內的死亡。它們包括身體的徵象、某些特殊的夢,以及觀察身影的特殊研究。遺憾的是,只有具備專門知識的少數人,才能解釋這些徵象。他們的目的是預先警告這個人他的生命正面臨危險,同時提醒他在這些症候發生之前,需要修延長壽命的法門。
我們所做的任何修行功夫,因為都是在累積「功德」,所以都有助於延長壽命,帶來健康。一位好的修行人,透過修行的啟發和力量,可以在生理、情緒和精神上感覺完整,這就是治療的最大泉源,也是抗拒疾病的最大保護。
此外,也有特殊的「延壽法門」,可以透過禪定和觀想的力量,吸收地水火風四大和宇宙的氣。當我們的能量虛弱和不平衡時,這些法門就可以加強與調和我們的氣,產生延長壽命的效果。加強生命的方法還有很多。其中一個方法就是拯救即將被殺的動物,把它們買下來放生。放生在西藏和喜馬拉雅山地區很普遍,人們經常到魚市場買魚,然後放生。這是基於自然業果的法則,剝奪其他眾生的生命或傷害他們,自然會減短你的壽命;反之,給予生命自然會延長生命。
臨終的「痛苦」中陰
在我們罹患不治之症以後,一直到「內呼吸」停止或某種死亡的狀況來臨的這段期間,是所謂的臨終中陰。它被稱為「痛苦」,是因為如果我們對於死亡的過程毫無準備的話,它會是非常痛苦的經驗。
即使是對於一個修行人而言,整個死亡過程也可能是痛苦的,因為喪失身體和這一生是非常艱難的經驗。但如果已經聽聞教法,瞭解死亡的意義,就可以知道在死亡的那一刻,當地光明出現時,其實蘊藏著巨大的希望。不過,關鍵點仍在我們是否能夠認證它,這就是為什麼活著時,應該透過修行來穩定我們對於心性的認證。
不過,許多人並沒有福報接觸中陰教法,對於死亡的真實情況也一無所知。當突然知道整個生命、整個實相就要消失時,那是很可怕的:因為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或自己將往何處去。我們從前的經驗,都不曾為死亡做準備。任何照顧過臨終者的人都知道,自己的焦慮甚至會加劇肉體痛苦的經驗。如果不曾好好照顧自己的生命,或曾經對人有傷害和不良的行為,我們就會感到愧疚、罪惡和恐懼。因此,對於中陰教法只要有某種程度的認識,即使不曾修習和證悟,也都足以帶給我們某些安慰、啟發和希望。
優秀的修行人,很清楚地知道死亡會發生什麼事,對他們來說,不但可以減少死亡的痛苦和恐懼,而且這還是他們所期盼的時刻;他們以等待甚至是喜悅的心情來面對死亡。我記得敦珠仁波切經常提到一位證悟的瑜伽行者的死亡故事。他已經病了好幾天,醫生來量他的脈搏。醫生查知他即將過世,但不知道是否該告訴他;醫生站在床邊,臉色嚴肅凝重。但這位瑜伽行者以幾乎是孩子似的熱誠,堅持要醫生告訴他最壞的情況。最後,醫生不再堅持,試著以安慰的話來告訴他。他嚴肅地說:「請小心,時間已經到了。」讓醫生感到驚訝的是,瑜伽行者竟然喜出望外,興奮得像小孩看著即將要打開的耶誕節禮物。「那是真的嗎?」他問。「多甜蜜的話,多令人高興的消息啊!」他凝視天空,在深度的禪定中過世。
在西藏,每一個人都知道,如果在世時尚未能名揚四海,那麼死得與眾不同,便是為自己創造名聲的方法。我聽說有一個人決定要死得既神奇又轟轟烈烈。他知道上師常常會暗示去世的時間,並把弟子全部召集到床邊。所以,這個人就把他的所有朋友統統找到床邊,準備參加大法會。他採取禪坐的姿勢等待死亡,但什麼事也沒發生。幾個小時之後,他的客人開始感到不耐煩,彼此說:「吃點東西吧!」他們用盤子裝滿事物,看著即將成為屍體的人說:「他就要死了,不必吃。」時間過去了一陣子,仍然沒有死的跡象,這位「要死」的人肚子也餓了,擔心很快就沒有東西可吃,於是跳下床,加入餐會。他的偉大死亡場面,變成丟臉的鬧劇。
優秀的修行人,在他們去世時,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但普通人最好有他們的上師在床邊,否則也要有一位同修道友在場,提醒他們修行的法要,啟發他們認證「見」。
不管我們是什麼人,熟悉死亡的過程,必然對我們很有幫助。如果能夠瞭解死亡的各個階段,就可以知道這些奇異而陌生的經驗全都是自然的過程。當這個過程開始時,就象徵死亡的來臨,提醒我們保持念念分明。對修行人而言,死亡的每一個階段都像是路標,提醒我們正在發生的過程,同時要修相應的法門。
死亡的過程
死亡的過程,在不同的西藏教法中,都有非常仔細的說明。它主要包含兩個分解的階段:外分解和內分解。外分解是五根和五大的分解,內分解是粗細意念和情緒的分解。首先我們需要瞭解身和心的組成成分,這些都會在死亡時消散。
人體的存在,是由地、水、火、風、空五大元素所決定的。透過五大,我們的身體才得以形成和維持,當它們分解時,我們就死了。我們都熟悉這些外五大,我們的生活方式就是由它們決定的,但有趣的是:外五大如何與我們體內的五大互動。外五大的潛能和性質也存在於我們的心內。心可以容納各種經驗,是地大的性質;它的連續性及可塑性,是水大的性質;它的清晰和感受力,是火大的性質;它的連續活動,是風大的性質;它的無邊無際,是空大的性質。
說明我們的身體是如何組成的一本古老的西藏醫典說:
感官意識由心所產生。肉、骨、嗅覺器官(鼻根)和香塵由地大所組成。血、味覺器官(舌根)、味塵和身體中的液體由水大所組成。體溫、清晰的色澤、視覺器官(眼根)和色塵由火大所組成。呼吸、觸覺器官(身根)和觸塵由風大所組成。身體中的腔穴,聽覺器官(耳根)和聲塵由空大所組成。
「簡而言之,」卡盧仁波切寫道:「身體是由蘊藏五大的心所發展出來的。身體充滿著這些五大,藉著這個身心複合體,我們得以認知外在世界,而外在世界又是由地、水、火、風、空五大所構成。」
西藏佛教的密宗傳統,對於身體的解釋,迥然有別於大多數人所熟知的。這是一個身心系統,包含脈、氣、明點的動力網路,在梵文稱為nadi、prana以及bindu,在藏文稱為tsa、lung和tikle。我們在中國醫學和針灸的脈和氣中,可以發現有類似的說法。
西藏上師把人體比喻作城市,脈是道路,氣是馬,心是騎士。體內共有七萬二千條微細的脈,但主要的脈只有三條:中脈和左右脈;中脈和脊椎骨平行,左右脈在中脈的兩側。左右脈盤繞中脈,在若干點上形成一系列的「結」。沿著中脈分佈有若干「脈輪」,從脈輪也分出很多脈,有如雨傘的傘骨。
氣就在這些脈中流動。氣可分五根氣和五支氣。每一條根氣支援五大中的一大,負責人體的一種功能。五支氣則使得五官運作。流經中脈的氣,稱為「智慧氣」;流經其他脈的氣,據說都不清淨,會啟動負面、對立的思考模式。
「明點」藏在脈中,有白明點和紅明點(俗稱白菩提和紅菩提)兩種。白明點的主要中心是在頭上的頂輪,紅明點則在臍輪。
在高級的瑜伽行裡,瑜伽行者會把這個系統觀想得非常清楚。行者透過禪定的力量,把氣導入中脈而後分解,就可以直接證悟心性的「明光」。這是把意識駕馭在氣之上的緣故才能做到。因此,當修行者把心專注在身體上的某一點時,就可以把氣導到那裡。瑜伽行者以這種方式模仿死時的情形:左右脈的結一旦被解開時,氣流入中脈,就可以瞬間經驗到覺悟的境界。
頂果欽哲仁波切提到一位上師的故事,他在康省一座寺廟裡閉關,跟他的哥哥很親近。這位上師已經精通了脈、氣、明點的瑜伽行。有一天他告訴侍者:「現在我就要死了,請你看看日曆哪一天是吉日。」侍者嚇了一跳,卻不敢違背上師的意思。他查了一下日曆,告訴上師下個星期一是吉星高照的日子。上師就說:「星期一離今天還有三天。嗯,我想我辦得到。」幾分鐘後,他的侍者回到房間,發現他以瑜伽禪定的姿勢,坐得挺直,好象已經過世。上師不再有呼吸,只有微弱的脈搏。侍者決定不做任何事,只是等待。到了中午,侍者突然聽到很深的呼氣聲,上師又回到平常的情況,高興地跟侍者講話,還津津有味地吃完午餐。上師在整個上午的靜坐中,一直屏氣不呼。為什麼他這麼做呢?因為我們的壽命是以一定的呼吸次數來計算的,上師知道他的呼吸次數已經快完了,所以就屏住氣,要把最後的呼吸留到吉日良辰。午餐過後,上師又深深吸了一口氣,屏住氣一直到晚上才呼。第二、三天他還是這麼做。當星期一來到時,他就問:「今天是吉日嗎?」「是的。」侍者回答。「好,我今天就走了。」沒有任何明顯的疾病或困難,上師就在禪定中去世。
一旦我們有了身體之後,也就有構成整個身心存在的五蘊(five skandhas)。它們是構成經驗的要素,是我執的支持者,也是輪回痛苦的基礎。所謂五蘊,就是色、受、想、行、識。「五蘊代表人類心理的連續結構、心理的進化模式、世界的進化模式。五蘊也與各種阻礙有關--精神的阻礙、物質的阻礙、情緒的阻礙。」佛教心理學對它們有非常深入的探討。
當我們去世時,這些要素全部會分解。死亡的過程,是一個複雜而彼此相關的過程,身和心的相關部分會同時解體。當氣消失時,身體功能和感覺也消失。當脈輪崩潰時,它們所支持的氣也不存在,五大就逐一由粗而細地分解。結果,分解的每一個階段,都會對臨終者產生身心兩方面的影響,並由外在、身體的徵象和內心的經驗反映出來。
朋友有時候會問我:像我們這種人能夠從臨終者身上看出這些徵象嗎?一些照顧臨終病人的學生告訴我,下面所描述的某些身體徵象,可以觀察得到。不過,外分解的階段可能發生得很快,而一般說來,在現代世界裡,照顧臨終者的人們並不會去注意這些徵象。忙碌的護士,常常是依賴他們的直覺和許多其他因素,如醫生或病人家屬的行為、臨終者的心態等等,來預測某一個人可能就要去世了。他們也觀察得到(但不是用有系統的方式)某些身體的徵象,如膚色的改變,有時候可以發現病人的氣味或呼吸顯著改變。不過,現代藥物很容易掩蔽掉西藏教法所指出的徵象,而對於這個最重要的主題,西方的研究卻非常少。難道這不表示死亡的過程很少被瞭解或尊重嗎?
外分解:五根和五大
外分解就是五根和五大的分解。當死亡來臨時,會有什麼樣外分解的經驗呢?
首先也許會覺察到五根如何停止運作。如果床邊的親友在講話,到了某個時候,只會聽到他們的聲音,卻分辨不出在講什麼,這表示耳識已經停止運作。如果看著面前的一件東西,只能看到它的輪廓,卻看不出細節,這就表示眼識已經壞了。鼻、舌、身也會發生同樣的情況。當眼、耳、鼻、舌、身的感覺不再被完全經驗到時,就表示經過了第一階段的分解過程。
接下來的四個階段就是四大的分解:
地大
我們的身體開始失掉它的一切力量,一點力氣也沒有。坐不起來,挺不直,也無法握住任何東西。我們沒有辦法撐住頭部,覺得好象在掉落,沉到地底下,或被重力壓碎。有些傳統的典籍說,這就好象一座高山壓向我們,而我們被壓扁了的感覺。我們覺得沉重,任何姿勢都不舒服。也許會要求別人把我們拉高,把枕頭墊高,或者把被單拿掉。我們的臉色變得蒼白,兩頰下陷,牙齒出現斑點。眼睛變得比較難睜開或閉上。當色蘊在分解時,我們變得軟弱無力。我們的心被激動,變得錯亂,但隨即又陷入昏迷狀態。
這些都是地大溶入水大的徵象。這表示與地大有關的氣越來越無法提供意識的基礎,而水大的能力越來越明顯。所以,心中出現的「秘密徵象」是見到閃閃發光的幻象。
水大
我們開始無法控制身上的液體。流鼻水、流口水,眼淚可能會流下來,大小便也許會失禁。舌頭無法轉動,眼睛開始覺得乾澀,嘴唇下垂,蒼白而無血色;嘴巴和喉嚨變得黏黏的,像被塞住的感覺;鼻腔塌陷,變得非常口渴。我們顫抖抽筋。死亡的氣味開始籠罩。當受蘊在分解時,身體的覺受減弱,交替出現苦和樂,熱和冷的感覺。我們的心變得模糊、挫敗、暴躁和緊張。有些人說,我們覺得好象要掉入大海滅頂或被大河沖走一般。
這些都是水大溶入火大的徵象,換成火大在支持意識。所以,心中出現的「秘密徵象」是見到霧氣,帶著稀薄的煙霧漩渦。
火大
我們的嘴巴和鼻子完全乾澀。身上的溫度開始降低,通常是腳和手開始冷起,最後是心。也許有蒸氣般的熱會從頂輪產生。當我們的呼吸經過嘴巴和鼻子時,它是冷的。我們再也不能喝或消化任何東西。當想蘊在分解時,我們的心一下子清明,一下子混亂。記不得家人或朋友的名字,甚至認不出他們是誰。因為聲音和視線都已經模糊了,越來越難認知身外的一切。
卡盧仁波切寫道:「對臨終的人來說,內心的經驗如火焚身,好象陷入熊熊烈火之中,或全世界都在焚燒一般。」
這是火大正在溶入風大的徵象,火大支撐意識的功能越來越減退,風大則越來越負起支撐意識的作用。所以,心中出現的「秘密徵象」是見到閃閃發光的紅火花跳躍在露天的大火上,有如螢火蟲一般。
風大
呼吸越來越困難,空氣似乎在喉嚨裡逸散;我們開始喘氣,發出粗重的聲音;吸氣變得短而費力,呼氣變得比較長。我們的眼睛上翻,整個人完全動不了。當行蘊在分解時,心變得昏亂,對外在世界毫無所知,每一件東西都變得模糊。我們與物質環境接觸的最後感覺正在流失。我們開始產生幻覺,看到種種幻影:如果我們生平做很多壞事,也許會看到恐怖的形象。我們生平的一些夢和恐怖時刻重新上演,甚至驚嚇得想要哭叫。如果我們是過著友善和慈悲的生活,也許會看到快樂的天堂景象,「遇到」可愛的朋友或覺者。對那些善人來說,死時只有安詳,沒有恐懼。
卡盧仁波切寫道:「臨終者的內在經驗是強風橫掃臨終者的整個世界,這是無法想像的旋風,正在毀滅整個宇宙。」
這些是風大溶入意識的徵象。氣全都集合在心輪的「生命氣」中。所以,心中出現的「秘密徵象」是見到一支燃燒的火炬或燈,發出紅色的光芒。
我們的吸氣繼續變得越來越短促,我們的呼氣則變得越來越長。這時候,血集中起來,進入心輪的「生命脈」。三滴血聚集起來,一滴接著一滴,產生三個長的、最終的呼氣。然後,突然間我們的呼吸停止了。
只有微溫還留在我們的心上。一切主要的生命徵象都停止了,這時候就是現代醫學檢驗所謂的「死亡」。但西藏上師提到內在過程仍然繼續著。在呼吸停止和「內呼吸」結束之間,一般說為時約「吃一頓飯的功夫」,二十分鐘左右。但這也不是絕對的,整個過程也許很快就過去了。
內分解
在內分解的過程中,粗細意念和情緒都在逐一分解,臨終者會遇到四個越來越微細的意識層面。
這時候,死亡的過程正好是倒轉受孕的過程。當我們父母親的精蟲和卵子結合時,我們的意識在業力推動下,就進入受精卵。在胚胎的發展過程中,我們父親的白菩提(白色而喜悅的核子),就留在我們中脈頂端的頂輪中;我們母親的紅菩提(紅色而溫熱的核子),就留在我們臍輪下方四個指頭寬度的地方。以下的分解階段的演化,就是從白菩提和紅菩提二者所產生的。
我們從父親遺傳而來的白菩提,在支撐它的氣消失之後,就沿著中脈下降到心輪。外在徵象是經驗到「一片白茫茫」,像「被月光所遍照的清淨天空」一般。內在徵象是我們的覺察力變得非常清晰,由三十三種嗔所產生的一切意念全都停止運作。這個階段稱為「顯現」(appearance)。
接著,我們從母親遺傳而來的紅菩提,在支撐它的氣消失之後,就沿著中脈上升。外在徵象是經驗到「一片赤紅」,像在清淨的天空中太陽照耀一般。內在徵象是快樂的強烈經驗,因為由四十種貪所產生的一切意念全都停止運作。這個階段稱為「增長」(increase)。
當紅菩提和白菩提在心輪會合時,意識就被圍住在它們中間。住在尼泊爾的一位傑出上師土庫烏金仁波切說:「這時候的經驗就像是天與地會合。」外在徵象是經驗到「一團漆黑」,就好象是籠罩在一片漆黑中的天空。內在徵象是經驗到沒有絲毫意念的心境。由癡所產生的七種意念全都停止運作。這個階段稱為「完全證得」(full attainment)。
然後,當我們稍為恢復意識的時候,地光明就會出現,就像清淨的天空,沒有雲、霧、煙。它有時候稱為「死亡明光的心」(the mind of clear light ofdeath)。Gulu喇嘛說:「這個意識是最內層的細微心。我們稱它為佛性,這是一切意識的真正來源。這種心的連續體(continuum of mind),甚至會延續到成佛。」
「三毒」的死亡
當我們去世的時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事呢?它就好象回到我們的本來狀態;一切都消散了,因為身和心已經被解開。貪、嗔、癡三毒都死了,這表示一切煩惱(輪回的根源)都不再發生作用,因此出現一個間隙。
這個過程會把我們帶到哪裡呢?帶到心性的本初基礎地,一切都是純淨、自然、素樸的。現在,障蔽心性的一切都被驅除,我們的真性顯露出來了。
誠如我在第五章〈把心帶回家〉所說明的,當我們修習禪定,經驗到快樂、清明和無思無慮時,換句話說,在貪、嗔、癡已經暫時分解時,也會發生類似的心性顯露。
當貪、嗔、癡正逐漸死亡時,我們就變得越來越清淨。有些上師說,對大圓滿法的行者而言,顯現、增長和完全證得的階段,就是本覺逐漸顯現的徵象。當障蔽心性的一切逐漸死亡時,本覺的清明就慢慢開始出現並增加。整個過程變成是光明狀態的發展,與行者對於本覺之清明的認證有關。
在密續中,對於分解過程中的修行,各有不同的方法。在脈、氣、明點的瑜伽修行中,密續行者會在修行中預先準備死亡的過程,模擬分解過程的意識改變,最終達到明光的經驗。行者也在睡覺時修行,對這些意識的改變保持分明。因為必須記住的重點是:這種逐漸加深意識狀態的順序,不只是在我們去世時才出現。當我們入睡時,或當我們從比較粗的意識層次進到比較細的意識層次時,也會發生這種情形。有些上師甚至指出,它也發生在每天清醒時的心理過程之中。
詳細的分解過程,似乎很複雜,但如果我們確實熟悉這個過程,將會有很大的幫助。對修行者來說,在每一個分解階段中,都各有一套特殊的修法。譬如,你可以把死亡的過程轉為一個上師相應法。在每一個外分解的階段中,你可以對上師產生恭敬心,並向他祈求,觀想他出現在不同的脈輪中。當地大分解和幻象的徵象出現時,你可以觀想上師在你的心輪中;當水大分解和煙霧的徵象出現時,你可以觀想上師在你的臍輪中;當火大分解和螢火蟲的徵象出現時,你可以觀想上師在你的眉間輪中;當風大分解和火炬的徵象出現時,你可以全力專注將你的意識轉換到上師的智慧心中。
對於死亡的階段,有很多描述,在小細節和次序上各有不同。我在這裡所說明的,是屬於一般的模式,但由於每個人的身心構造不同,過程容或不同。我記得當我上師的侍者桑騰去世時,次序最顯著。但受到臨終者各人疾病的影響,還有脈、氣、明點的狀況不同,所以會有不同的情形出現。上師們說一切眾生,包括最微小的昆蟲在內,都經過這個過程。如果是突然死亡或意外事件,這個過程仍然會發生,但發生得非常快。
我發現瞭解死亡過程中「外分解」和「內分解」所發生的事,最容易的就是把它看作是逐漸微細的意識層次的發展和出現。身和心的構成元素持續分解時,每一個微細的意識層次就相應出現,直到最後顯露出最微細的意識:地光明或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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